燕子窝什么时候住进了家里的？没有个准信。华子腊八节那天回到老家綦江区永新镇的清溪村明月沟，发现堂屋里白炽灯上的三个燕子窝。婆婆也记不清楚燕子窝是什么时候进住在堂屋里的？或者是不想告诉他。

　　过了腊八就是年，看来今年的惊喜就在堂屋，那墙壁上有一根长长的白炽灯，白炽灯上燕子窝，好认。灯杆上有并排着的葫芦似的三个小窝，一点一点小颗粒垒起来的窝，三个窝高矮基本上相似，恍眼一看，窝是由一些白色的小颗粒均匀地粘在一起的。

　　婆婆告诉华子：“你要知道，燕子窝垒在谁家里，那是这一家人的福。这个福字不是倒着写的，而是福已经到了。千万千万不要爬上去，其他的我不管，不然，这个春节没人陪你，整个春天都没人陪你。”

　　这时，华子才晓得，婆婆真的是很看重这几个燕子窝，把这几个燕子窝与他的春节，甚至整个春天都联系在一块。

　　从那一天开始，他知道家里堂屋的白炽灯上有三个燕子窝，不时都要抬头看看。实际上等了好几天也没见燕子飞进家。他心里边一直有想搭板凳上去看看的念头，但都忍住了。倒不是被婆婆的话镇住，就是觉得不能去破坏燕子窝的宁静，倘若带给他家的“福”被带走，那岂不是他的错。

　　过了几天，燕子不来，华子的兴趣也渐渐淡了。临近春节，他家的燕子窝出奇的平静，窝还是那三个窝，就是不见燕子的身影。

　　除夕那天下午，华子在家里边收拾扬尘。突然间，堂屋里响起“篷、篷、篷”的声音，那是一连串的声音。一听就知道不是一只鸟儿叫出来的，起码是两只以上。

　　华子的第一个感觉是，燕子飞进来了。

　　第一个反应是，不抬头不抬头，免得打扰了燕子姐妹。实际上他也分不清燕子是兄弟还是姐妹们。

　　他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埋着头什么也不做，就这样子傻傻地呆着。

　　过了至少有五分钟，他慢慢地睁大眼睛抬头看，方向是正对面的白炽灯上的燕子窝。眼睛有神吗？也不能太炯炯有神，燕子被吓跑了可不好。

　　那几只不是燕子吗？近年来，村庄里的鸟儿不少，燕子和麻雀是最不容易认错的，自然燕子是最亲的。三只燕子待在白炽灯上，它们的眼睛是不是在看着华子？他不知道，它们是睁着眼睛的，这一点亳无怀疑。不知怎么的，华子不敢与它们对视，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它们第一次飞进来？也许趁他不在家时，它们已经来过，只是婆婆没有告诉他罢了。

　　怕它们飞走，华子不出一声，不做一个动作。

　　他与三只燕子不是对视，是友好地第一次见面。

　　三只燕子稍微动了动，站在燕子窝边上。它们不可能白天就钻进去睡觉吧？这应该是他们的第一次相见，也就几十秒，又好像很长很长。

　　燕子算是住进了新家。对于燕子来说，也许这是它们建了几个月的家，该住进来，一切都顺理成章，一切都是顺其自然。对于华子和婆婆来说，是这个家多了几个成员，不是一般的成员，算是重要的成员。想想也是，燕子愿意把窝筑在堂屋里的白炽灯上，那肯定不是心血来潮。它们一定是对周边所有的农房及农房的主人进行过不知道多少遍的反复斟酌，它们知道把窝筑在这一家人里，就要与这一家人朝暮相处的，不是一天二天就飞走的事。

　　这天晚上，燕子住进了新家。习惯白炽灯上的窝吗？华子坐在板凳上望着对面的燕子窝，把堂屋里的灯关掉。燕子在白炽光的亮度下睡，能不能睡个安稳觉？他真的还不晓得，原野上的窝黑夜里肯定没有白炽灯的光亮，顶多也只是朦胧的月光或淡淡的星光，那样安谧的环境不一样。

　　爸爸妈妈知道华子家堂屋白炽灯上飞来了燕子，做了三个窝，专门打电话来要他好好保护，说燕子从来没有来过他家屋檐下，更不要说进屋里，这是幸运、福气的征兆，得好好珍惜。

　　华子“嗯、嗯”地答应着，好像也没有多余的话说。爸爸妈妈在外打工辛苦，今年又不能回到老家，他知道，表面上是怨他们，心里其实也没啥埋怨的，毕竟他身边还有婆婆照顾，现在又有了燕子和燕子窝。

　　除夕的晚上，华子的心平静下来，让燕子踏实地睡个觉。

　　燕子很漂亮，燕子的翅膀更漂亮。村庄是孤独的，但有了燕子的村庄不会孤独，华子也不会孤独。

　　春节，燕子住进华子的家里。

　　他相信，春天，燕子还会住在他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