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岁的张发国，永远地倒下了。

　　倒下前，平时话不多的他给三个人打了电话。前面两个人分别是同为村党支部书记的许生和张述典，第三个打给了在重庆中心城区玩具厂上班的妻子何艳。

　　遗憾的是，妻子因为太疲倦，未接到电话。

　　张发国是巫山县庙宇镇南溪村党支部书记。7年时间，他打了无数电话，一头牵挂着2300余名村民，一头思念着打工的妻子和一双宝贝儿女。

　　8月18日上午10点，张发国因连日连夜工作，积劳成疾，突发脑梗，倒在乡村振兴的路上。

　　葬礼上，82岁的老父亲张家伦哽咽着说：“我儿的付出是值得的，没有让我失望……”

　　张家伦也曾当了三十多年村党支部书记。儿子刚上任时，他嘱咐道：“做农村工作，最重要是心的工作，晓得不？不然就搁不平！”

　　村民抹着泪排队为张发国送别。他践行了对父亲的诺言，成了村民的贴心人。

　　22∶32 ▶▶▶ 长梁村党支部书记许生

　　“又是商量卖梨的事情”

　　8月24日，是张发国的头七。

　　8月17日上午9时许，其母最先发现儿子的异常。

　　“平常，这时候他早已去村里忙工作了，今儿怎么还没开门呢？车也还在门口……”其母从窗户往里看，一看吓了一大跳，只见儿子四肢僵直，斜横在床上，没了反应。

　　南溪村驻村工作队第一书记易洪刚回忆，事发时，张发国一个人居住，大门紧锁。村民从四面八方飞奔而来，砸窗将其送往医院抢救。8月18日上午10点，张发国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离世时，他的指缝间还残留着为村集体推销秋月梨的辛勤痕迹。

　　自2017年接任南溪村党支部书记以来，张发国把全村产业经济发展当作头等大事来抓。

　　但谈何容易？

　　南溪村辖区面积2.7平方公里，1700余亩耕地中水稻达780亩。因为近些年青壮年外出务工多，村里“三留守”居多。张发国带着村支两委想了很多办法，去年利用闲置地引进烟薯种植100亩，本以为可以有点收成，却因为土质不适以失败告终。

　　最终，张发国下定决心，抱团发展。

　　庙宇镇是巫山万亩粮仓之地，盛产优质大米。当时长梁村正在发展秋月梨，也在琢磨水稻产业从收到卖的经济点子。张发国瞄准时机，商量着和长梁村、永安村、庙宇村四个水田最多的邻村联盟，创办农产品加工厂，联合发展村集体经济。

　　今年6月，巫山庙宇镇金稻粮源农业开发有限公司成立。8月8日，随着800亩秋月梨上市，公司正式营业。也是从这一天开始，张发国不是在卖梨，就是在卖梨的路上。

　　秋月梨已种植了4年，虽未到丰果期，但今年产量预估在5万斤左右。

　　为打开秋月梨销路，除了网上销售，四个村也在拓宽线下售卖渠道，并一致决定：卖梨期间，每个村出两个人牵头销售。张发国负责到人多的摩天岭售卖。

　　8月16日晚上10∶32，张发国给庙宇镇长梁村党支部书记许生打了个电话。

　　“又是商量卖梨的事情。”许生称，张发国在电话中说，因为家中有亲戚过世且要调解矛盾，17日不能到摩天岭去了。

　　谁也没想到，17日早晨，张发国自己也倒下了。

　　“我们正打算和他大干一场，没想到突然就……”许生多么期望乡村振兴路上，张发国依然能够同行。

　　22∶37 ▶▶▶ 永安村党支部书记张述典

　　“卖完梨子才去检查”

　　给许生打完电话，张发国又给永安村党支部书记张述典打了两次电话。

　　“第一次，他告诉我，明天摩天岭卖梨去不成了。他协调南溪村的会计去。”

　　“第二次，他说会计的车坏了，不方便去。等自己忙完17号的事18号就去。”

　　张述典说，当地的秋月梨香甜可口，细嫩化渣。中果每斤8元，大果每斤10元，特大果每斤15元，秋月梨比较受欢迎。大家都憋着一股劲，打算卖完梨就收割稻谷卖大米。

　　为了加快销售增加集体经济收入，张述典和张发国每周周五、周六、周日到摩天岭售卖。另外两个村的党支部书记负责建设秋月梨库房、网上售卖和发货。

　　“搞钱辛苦哒。跑摩天岭，凌晨两点半必须要从庙宇出发装车，6点以前赶到，晚上9点半收摊。吃饭莫讲，累得吃不下饭。”张述典回忆，8月16日正是周五，两人还一起去了摩天岭。17日张发国倒下了，张述典坚持到凌晨才收摊，“听说他在重症监护室，我本想着去看一趟。但亲戚告诉我，已经不行了。他之前就说头疼，我还在电话里劝说到医院做个检查，但他硬要卖完梨子才去检查。”

　　现在，秋月梨还剩2万斤左右。南溪村党支部副书记陈恢虎接过了张发国卖梨的担子：“他总说有什么出什么。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他之前工资卡里仅有的4000元就垫付在村集体经济发展的工钱里了。”

　　离世前，张发国的工资卡里有8000多元，那是给正在读研究生的儿子凑的学费。

　　22∶52 ▶▶▶ 妻子何艳

　　“太疲倦没接到最后的电话”

　　张发国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妻子何艳的。每晚十点半左右，夫妻俩会打电话或微信联系。

　　8月16日这天，张发国的电话来得比平时晚了些，何艳也因为太疲倦，错过了接听。

　　“我真后悔啊……”24日，何艳悲痛欲绝又自责地说，“要是我能守在他身边，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何艳曾多次劝他不要在村里干了，可他说放不下村里的那些事。仅靠张发国在村里的工资根本无法支撑家里所有开支，何艳不得不出门务工。

　　“他最近十几天总是说有点头晕，我一直催他去医院，他总是说忙……”何艳说，张发国去世前三天去医院做了CT，医生说有轻微的血栓，要注意休息。可他只顾村里忙，想到现在正是卖梨子的旺季不能耽搁，在医院买了点血塞通和中药丸子就回家了。

　　如今，张发国的一簸箕中药丸子还晾晒在院坝里，没来得及吃。

　　吴世春一家一直是张发国生前最为牵挂的。今年4月，吴世春查出肺癌晚期，妻子又是残疾人。张发国不仅给钱，还为吴世春四处奔走办理申请低保的手续，可还没等低保办下来，张发国就走了。

　　墓前，吴世春一个人呆呆站立，深鞠三躬：“你对我们家帮助太大了，我从心里感谢你。”

　　张发国带着遗憾和未竟的事业走了，留下了村民的不舍和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