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随春好 春与人宜
第003版:两江潮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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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 年 02 月 12 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人随春好 春与人宜

  春节,是万家团圆的美好时刻,是国人内心最深情的呼唤。无论走多远,我们都期盼在春节团聚,吃一顿年夜饭,望一望故乡的水井,阖家欢聚,一解乡愁。

  春节,是一年之岁首,是全新的开始。得失与成败都属于昨天,一元复始,气象盈盈,我们都堂堂正正地迈出正月的第一步,期冀在新的一年繁花似锦,迎接爽朗的大气象。

  ——编者

  

  正月,将第一步迈向堂屋门

  唐富斌

  泛黄的时光褶皱里,正月初一,万盛黑山的猫岩老家那所盖小青瓦的泥巴房子,最先打开的门一定是堂屋大门。当然,进出屋的第一步,也走的是这道门。

  一元复始,气象盈盈。

  怀揣冀望从堂屋门迈步出去,喜鹊衔起雪花送给人新春的光影,满目是银装素裹的田陌、村庄、炊烟和舞动的群山。蓓蕾与嫩叶已开始在草木的子宫里打滚。大地崭新而寥廓。

  一蓑风尘进堂屋门,举望眼,堂屋的旮旯角落都挤满了欢声笑语。

  洞开堂屋门,是老父亲正月初一至为上心的事。

  当腊月三十那炉熊熊燃烧的柴火,摇曳起红里泛金光的火焰送别了旧年的灯,耳目一新的初一清晨,身着整洁蓝布对襟衣服的父亲,天光微微亮便吧嗒起旱烟锅来到了堂屋。

  他抽取门闩,双手呈扩胸状,“叽嘎”一声拉开了新一年的堂屋门。

  沐浴着清新的山风,只见他先在门楣一角敬上两炷香,烧上几张散纸钱,然后面对大门谦卑地作个揖,两片嘴唇嚅动起默默地祷语。

  接下来,父亲佝偻的身子车轮般驶向野外,窸窸窣窣扛回大捆柴禾。嘴里的粗气、额头上的毛毛汗化作缕缕轻雾,缭绕着黑白相间的络腮胡簇拥的那张笑脸,描摹起一个农人开年的样子。

  “柴”“禾”,分别与“才”“财”“和”谐音。自然,寓意农历新年勤奋生财(才)、为善招财(才)、和气养财(才)。堂屋门为一家之正大门,由此靠双手所进的财(才)理应为正财(才),而非偏财(才)。

  “昨晚下了好大的雪哟,快起来看雪!”

  有一年正月初一大早,哥哥们嚷嚷着把我从睡梦中唤醒。我使劲睁开如铁重的眼皮翻身起床,踉踉跄跄地准备由侧门出去,觑一觑坝子里那鹅毛绒似的积雪、屋檐口冕旒样的冰挂、梯田面千层镜般的凝冰。

  “开年走这边,从堂屋门出去。”父亲提醒。

  一会儿,灶房里包汤圆的母亲从窗口传出声音:“唐老五,给我抱几块干柴进来。”

  于是,我抱起柴准备从旁门入灶房,父亲又指向堂屋门:“先从堂屋门进去。”我只好掉头。

  起初,我认为大人多此一举,甚至觉得有点莫名地折腾人。但为了吉祥年,尽管心里头叽里咕噜,但脸上泛起的仍然是那抹蓝天彩云。后来慢慢醒了事,老人家春节沉浸在朴素寓意里拜堂屋门、第一步走堂屋门的那一幕,也就悄然收藏进了我的春秋简牍。

  堂屋门,单位称大门。踏入社会后,到一个地方、变换一个岗位,我始终惦记着父亲的身教,老老实实地走大门。尤其在岁月更替后上班的第一天,无疑都会振作衣冠,携带起新春的精气、朝霞,默默争做步入单位大门的第一人。

  就工作而言,走好一年中第一天第一步,表面看来似乎象征、形式大于内容,但其实际的风向、牵引意义却不容小视。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万事在开头”“楼高但看第一砖”“长路关山第一步”“扣好新年衣服的第一枚扣子”……这一步,迈得是否有方位感,是否踏石留印、抓铁有痕,是否脚生“嗖嗖”的风声,可谓不得不思量。

  第一步走大门,迎来的是爽朗的大气象。

  单位的大门,一般都较为高大、宽敞、明朗、庄重,采光、通风效果好,同事、社会上办事的人熙熙攘攘由此出入。新春,大伙儿初次相见笑一笑、点一点头,问声好,打打招呼,自然生祥和,多么惬意。何况,开张锣鼓响起就养成走大门的习惯,还会规避因走侧门、后门而缺失丰沛的自然光照,可能导致的精神皮肉起皱纹现象。

  走大门回响在耳边的那串串脚步声,总会叩人心扉,叫你去书写好新年新篇章的每一页,尽可能让每个字句、标点演绎出具有鲜活个性的声韵。

  走堂屋门,亦即走正门;走正门,亦即行正道。

  正月,将充满隐喻的第一步迈向堂屋门,赏梅花苦寒流香,让元气盈袖如初。

  

  那年南洋过大年

  罗毅

  年前就听说,《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与新加坡共和国政府关于互免持普通护照人员签证协定》将于2024年2月9日正式生效。这实在是一个喜大普奔的消息。再去新加坡,肯定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12年前的除夕夜,我办好签证,从重庆飞往南洋——

  受气流影响,波音777时不时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我仿佛看见四万英尺高空硕大钢铁巨鸟的翅膀,在沉沉夜色中迎风抖动,心头不免紧张。

  挨座的一位台湾同胞却说他在这条航线上飞行多次,相信机长,不用担心。只见他气定神闲地招来空嫂,要了三罐啤酒和一包牛肉干,摆在面前的小桌板上,津津有味,用咀嚼与吮吸,打发时光。

  先生去新加坡干嘛?他边吃边问。

  儿子在那里念书。过年了,去看看。我说,头一回坐国际航班,诸多不便,请您帮助我。

  台湾同胞“哦”了一声说,春节了,我也是去那边寻亲,找多年未见面的妹妹,看来大家都是求个吉利、图个团圆。

  是的,每逢佳节倍思亲。天下中国人,相同的习俗,相同的情愫。

  尽管在飞机上按空乘的要求填写了小纸片,但入境时巨大的陌生感还是让我犯晕。飞机落地后,长长的队伍,依次接受安检,逐个办理入境手续。

  在台湾同胞指点下,我终于完成了相对复杂的签证验检。

  离开重庆时,凛冬严寒;降落樟宜机场,却是30多度的气温。人头攒动的入境大厅里燠热难耐,将近一个小时的排队等候,实在让人心烦意乱。当时我就想,要是免签,该有多好!

  儿子在出口处朝我挥手。骨肉重逢,我的眼泪喷薄而出。回过头来,萍水相逢的台湾同胞却不见了踪影。呵呵,人在旅途,什么样的事情都会发生,什么样的际遇,都不足为奇。

  一位白发苍苍的“的士”司机拉上了我们父子。慈眉善目的老人,操着一口娴熟的汉语,亲切的乡音盈耳,一扫入境时的不安,我的心情瞬间大好。

  这是2012年的除夕之夜。我从重庆出发,取道香港下南洋,用四个多小时的夜航飞行,在异国的土地上,迎接新年。

  走进宁静、安谧的新加坡总统府,见不到花花绿绿的节庆装饰。头顶碧空如洗,脚下弯曲的公路两侧,是绿油油的草地。那一天,近两万人游览了总统府。我等“外国人”入府参观的门票是新币1元,新加坡公民和永久居住者免费。

  乌节路上,林林总总的商场,汇聚了众多的世界名牌奢侈品,是某些人心目中的购物天堂。到了晚上,街道两侧高大的行道树上,栖息了无以计数的鸟儿。巨大的鸟鸣如海浪喧嚣,竟掩盖了街道上的汽车引擎声。我在乌节路看风景,仅见到一家书店,眼望着满室洋文,顿时傻眼,有秒变文盲的尴尬。

  儿子告诉我,早年新加坡,少有自来水,饮水主要靠笨重的牛车自郊外运来市中心。于是以牛车拖载生活用水的区域被唤为牛车水,久而久之便成为地名。

  牛车水范围较广,北起新加坡河,南至麦士威路,东到丝丝街,西至新桥路,约2.6平方公里。这个范围基本上是过去新加坡的市中心,因而吸引了大量的外来人口,尤以华人为众。年深月久,牛车水就成了新加坡的唐人街或者中国城。

  移步大年里的牛车水,俨然走进中国大陆某一个街镇。张灯结彩的街道上,挤满了身着唐装、红装的华人。天桥上、楼宇旁,红纸金线绑扎的飞天巨龙穿街过巷,气宇轩昂地向路人恭贺新禧。逼仄的街道两旁,密密匝匝的店家赚着吆喝。

  牛车水大厦前的开阔地上,下象棋对弈者聚精会神、谈天说地者海阔天空、闲来无事者东张西望。佛牙寺、龙华院金碧辉煌,钟鼓齐鸣,不同肤色、不同语言的善男信女在焚香膜拜、拱手作揖……

  新加坡北边的克兰芝,远离了市声与嘈杂。目力所及,天空高远辽阔。海上罡风,追赶着白云苍狗。风儿温暖,轻拂着脚下绿得耀眼的青草地。

  这里曾经硝烟弥漫。彼时,北来的日寇与殖民统治的英军,在此兵戎相见。刹那间,枪炮轰响、战马嘶鸣、血海悲歌响彻克兰芝的天地……现在,作为阵亡战士公坟,地底下埋葬着4000余名二战时期牺牲的战士。24000名为自由而献身的士兵的姓名,雕刻在高大的白色纪念墙上。

  花团锦簇的圣陶沙、奢华倾城的滨海湾、华屋高耸的金融城、波浪翻卷的新加坡河、鱼尾狮公园、榴莲剧院,留下了我们父子匆匆的足迹。环湖步行去往滨海金沙,乘高速电梯跃上56层屋顶花园,新加坡城市风貌,尽收眼底。

  倏忽12载。那年南洋过大年的场景,清晰在目。当下,山城与狮城,因了中新(重庆)战略性互联互通示范项目合作,在新时代新征程上,已然是双向奔赴,水乳交融,美美与共。

  是时候计划一下,享受免签“福利”,再见鱼尾狮、重游滨海湾金沙了。

  

  春节,去村里乘坐绿皮火车

  李晓

  腊月的一天,乡人老李给我打来电话:“你赶快来村里看看,村子里开来绿皮火车了。”

  我决定去老李的村子看看,那个村子对我有着神秘的地心引力。老李在大岩口的山道上早早地等着我们,他在前面带路,我们踩着林中厚厚落叶朝山腰走去。

  这里是万州近郊的民强村,苍松连绵的林中有一片空旷地带,而今盘卧着一条绿色长龙,果真是一列绿皮火车,它是一列火车的模型展示。这列绿皮火车除了火车头,车身有11节车厢。

  庞大身躯的绿皮火车,是如何运到山里来的?身旁的小黎对我解密了。他告诉我,这列火车的模型在运输时,一节一节的车厢要卸下来,然后通过大型货车托运,到达村里后,几十个大力气的乡民在号子震天响中,一步一步把车厢搬运到林中,然后再安装到一起。

  小黎对我说,山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有性灵的,他不会伤害它们。自从来山里后,他把这些植物都分门别类编录进了电子档案,他还准备栽花植树,让一座山的滚滚气流里,汇聚起更大的植物家族。

  松涛声声中,绿皮火车悠扬绵长的第一次鸣笛,天籁一般响起在山野。火车的鸣笛,当然是通过电子配音来模拟实现。

  小黎看上去是一个腼腆羞涩的年轻人,但他的经历却显得有些狂野。原本寂静的村庄,他是其中的一个唤醒人。

  小黎其实并不是这个村子的原乡人,他的血液却为它在沸腾。小黎说,他与这个村庄的相遇,是因为与老李的缘分。

  有一次,小黎与几个驴友到村子溜达,到了中午,老李一家人为他们准备了丰盛可口的乡间土菜热情款待,离开时,小黎要付钱,老李挥挥手说,给啥钱啊,要是看得起,多来才行啊。

  说多来就多来,从此以后小黎就在村里扎下了根。这些年,小黎在老李这个村子先后开发了山地赛车、滑翔伞等农文旅融合产品。城里纷至沓来的游人,享受着这个城郊村庄四季里的果香漫漫,让山水草木浸润抚慰着肺腑灵魂。

  有一次,我去乘坐村上的滑翔伞。当滑翔伞缓缓升空,我在空中俯瞰大地上这个村子。山山岭岭浪头一样滚动,又似奔跑羊群,一口一口碧水荡漾的池塘,宛如村子里睁开的清澈眼睛。我在空中想,我又能为这个村子做点什么呢?

  当滑翔伞落地,我迅速把自己心中盘绕的问题与小黎探讨求解。我说,小黎,这里的乡民待我很好,我想为它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情,我也是村子的后代,我要为这个村子尽尽孝心。

  那天,小黎把他在村里的梦想,放心地对我和盘托出。这些梦想,其中有一些已经呱呱落地纷纷绽放了。比如星空民宿,在这个村子的最高峰,白云垂得很低时,仿佛跳起来就可以抓上一大把,小黎他们在那里开发了小木屋民宿,入夜,湛蓝夜空如帆布一样的质地,上面缀满了亿万星星闪烁的眼睛,在小木屋的屋顶上望星星,让人无限留恋尘世里的缱绻温柔;比如春天,村子里数百亩桃花“噗、噗、噗”在春风中喜滋滋地开放,粉嘟嘟的桃花仿若把天空染成了胭脂色,在桃花下,小黎他们开发的茶屋,在一壶山茶袅袅里,把一个下午的时光,都留下来陪花坐坐;村子里长寿老人多,长寿山下有一股终年涌流的长寿山泉,小黎他们把长寿山的农产品通过电商平台销售到了大江南北。

  小黎反问我,哥,你说说,我这样做,是对一个村子好吗?

  我紧握住小黎的手说,你做得好。

  小黎说,他把这列绿皮火车辗转运输到村子里,是缘于一个电光石火的想法。

  有一天,小黎去村里采集乡民们的山货,85岁的朱大爷坐在皂荚树下说,他这一辈子啊,还没有坐过一次火车出远门。望着朱大爷有些遗憾的神情,小黎突然想起前不久在网上看到的一则新闻,一家山里客家开办起了怀旧情调的火车民宿,他当即联系上了出售这种绿皮火车模型的商家。

  山谷里传出第一声火车鸣笛的那天,小黎搀扶着朱大爷来到车厢入座。火车鸣笛穿过朱大爷的耳膜,大爷的眼窝里一行清泪滑落。

  朱大爷告诉小黎一件缠绕心头的憾事,他49岁那年,本来可以坐火车去兰州看望一个亲戚的,却因为送别母亲而作罢。而今,朱大爷的母亲,就长眠在离绿皮火车模型不远处的幽静松林墓地里。朱大爷告诉小黎,而今他也没啥遗憾了,自己坐上火车了,母亲在地下也听到火车鸣笛了。

  小黎告诉朱大爷,他正将火车车厢内部设计改装成特色民宿,很快就可以在车厢入住了,在里面,可以用山泉泡山茶,可以在夜半朦胧时分,在松风声中听到“火车报站员”传来的站名报送。一列时光列车,穿过茫茫时空的隧洞,降临到这个村子的山野里,充满了年代里的梦幻感。

  小黎还告诉朱大爷,村子里没坐过火车的老人,都可以来这列火车民宿住上一晚。有一天,他还要带上村里老人们,去坐高铁,去乘飞机,去看看天空下远方的曼妙风景。小黎说,这是他对一个村庄的报恩。

  春节期间,我要回到这个地气蒸腾的村子里去,与乡人们一起,乘坐着这趟“幸福号”绿皮火车,在光阴的流转里,开往繁花似锦的春天。

  

  年的半径

  文猛

  一

  年的半径是锄头和土地之间的距离,是犁铧和水田之间的距离,是镰刀和庄稼之间的距离,是正月初一和大年除夕之间的距离。

  在农历的时光格上,在二十四节气的风雨声中,我们在大地上播种、施肥、收获。

  庄稼是要喂养的,猪牛羊是要喂养的,鸡鸭是要喂养的,只要村里有水塘,鱼一定要放养,年年有“鱼”是乡村最美好的期盼。

  我们用一年的时光丰满过年的丰衣足食,年满啦,炊烟就满啦,幸福就满啦,村庄就满啦,子孙就满啦!

  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我们对年的渴望是最急切的,一年半径的尽头会有一顿好吃的,会有新衣服穿上,会好好歇息几天,再忙的农活放下,再大的事情放下,人人都有自己的年,年让我们岁月静好。

  我们一年在为年的准备中,总会在土地上种上向日葵,朵朵葵花向太阳。向日葵在乡间有个名字叫“旺红儿”,旺红我们的日子,旺红我们的生活,旺红我们的心情,我们的一年到达的任何半径都阳光灿烂!

  我们村庄的向日葵灿烂开放,势不可挡!

  我们为着年作一年的准备,其实就是为着一生的准备,准备好了每一年就准备好了一生,年的半径就是一生的半径。

  二

  年的半径是遥望村庄的距离。

  在村庄的人备着年,远方是远方。在远方的人备着年也望着年,村庄是远方。

  家屋前的路通往庄稼地,人过去,种子就能过去,大地不辜负任何一粒种子。

  家屋前的路通往山林,人过去,牛羊就能过去,山林长大了牛羊也长大了。

  走出家屋,走向山坡,村庄不叫“工作”,叫“上坡”,叫“干活路”,干好了“活路”,村庄才能有活路。

  家屋前的路通往更远的路,当兵的走出去,考学的走出去,招工的走出去,他们干着不同于村庄的“活路”,这种“活路”在城里叫“工作”。

  村庄走得最远的人是大家羡慕和牵挂的人。后来,一个叫“打工”的“活路”在村庄出现,过完年,背上行囊,走出家屋,走向村庄的大路,往南飞,往北飞,往有“活路”的地方飞,成为村庄的“候鸟”,过完年飞出去,过年了飞回来。

  年就像安放在我们心中的闹钟,冬天第一场瑞雪到来,闹钟就会响起,提醒我们的归期。千山万水,万水千山,再大的事情也会搁下,再忙的工作也会暂停,朝着故乡的方向,奔着年夜饭的清香。

  过年,中国人永远无法抗拒的呼唤!

  年的半径越来越大,村庄的半径越来越大。

  三

  年的半径是家屋和水井之间的距离。

  团年那天,最重要的事情有两件,一件事情是给家里水缸挑满水,水缸满,心里满,幸福满,通往水井的道路上走着幸福的挑水人,哪怕当年的日子过得不那么如意,可大家心里一点不慌,总会在心里说“不怕,村里还有井哩”!

  水井亮旺旺地照着天,照着地,照着人。

  另一件事情是给水井敬香,要吃团年饭了,家家户户端上祭盘,里面有猪头,有鱼头,有米饭,有酒杯,从村庄每一方院落出来,走向水井,燃起烛香,“水井啊,我们给您拜年啦!”

  远方回来的人并不急着回家,总会先到水井边,对着水井凝望,捧上一捧水润到心里,村里人认出了你,一声“回来了”,心就回来了。

  坐在水井边,乡亲们一个一个围过来,讲着远远近近的故事。自来水管通往家家户户,我们依然没有忘记给水井清除杂草淤泥,依然会在团年饭前去给水井拜年。

  水井的半径并不宏大,背井离乡给了水井泪盈盈的半径,我们要让村庄每一个人记住村庄的水井,我们的血管流动着同样的井水叮咚声。

  四

  年的半径是堂屋和祖先之间的距离。

  大年三十的下午,我们总会净手净脸,举着一盏灯笼,端着猪头鱼头大祭盘,去山坡祖先坟前,点燃烛香,呼唤着祖宗名讳,述说一年收成,喊祖先们回家过年。我们知道祖先走得不远,祖先的目光一直看着我们每一个子孙。

  除夕的晚上家家亮着灯,开着门,祖先们陆续回家……

  年的半径是仰望天空的距离。

  年到啦,天空中的雪花准时到来,天地一片亮堂,村庄一片亮堂,心中一片亮堂。都说农人脸朝黄土背朝天,我们仰望着天空的时间最多,看天气,想心思,一个仰望天空的民族是最有希望的民族。

  雪花飞舞,饭菜飘香,亲人团圆,团年饭就以这样的背景摆上木桌,吃团年饭前最盛大的仪式就是在院坝上拜天,感谢上天给我们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感谢上天给我们衣食住行,油盐酱醋。

  除夕晚上辞旧迎新的时刻,家家户户的主人会走到院坝,走到天空下,预测来年的运气,给未来的日子提前踩点。

  年的半径很小,就像我们那很小的村庄,一般的地图上都可以忽略她的存在。

  年的半径很大,就像我们那很大的村庄,我们用一生奔跑,我们永远跑不出村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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