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中国人民的老朋友”基辛格主旋律电影的艺术表达暗香青皮核桃
第009版:两江潮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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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中国人民的老朋友”基辛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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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皮核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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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 年 12 月 08 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青皮核桃

杨冰

  周末,风和日丽,心情大好。于是逛菜市场,本为改善一下家人伙食,却另有发现:在一个不起眼的小摊上,一堆带着青皮的核桃,青幽幽、圆滚滚、油亮亮,一下勾起我的馋虫,回想起儿时吃嫩核桃的经历,随即果断地称了两斤。

  这个季节的太阳已不扎眼,午饭后,和儿子坐在院子里,用核桃夹子剥核桃。我的老家习惯把才下树还没有晒干的核桃叫嫩核桃,一方面是因为它的壳没有晒干的核桃那么硬;另一方面则是它的核桃仁,有别于晒干核桃的油香、干脆,更突出的是鲜甜、脆嫩。

  但是,要吃嫩核桃,享受它的鲜甜、脆嫩,除了剥壳,还有一道很是“繁琐”的工序,那就是剥内皮。嫩核桃的内皮,是潮湿、有弹性的,剥的时候必须讲究技巧。力度太小撕不下来;力度太大,万一将核桃皮撕断了,并且断在果仁的皱褶里,想再挑起头儿来继续剥,那更是一项既考验耐心,又考验细心的“工程”。

  儿子剥着剥着,就有点不耐烦了。他拿起一颗果仁,带着内皮与嫩核桃仁一起塞进嘴里,随即马上就“呸”地吐出来了。内皮的苦涩完全盖过了果仁的鲜甜!儿子说,爸爸,看来要享受这果仁,还真要费一番功夫啊!可不是嘛,这句话,我可是太熟悉了。

  我的小学是在一个村小度过的,那里的教师一点都不洋气,说话带着很土的口音,但是为人很和蔼,对我们这些小孩子也很亲切。因为在那个小山村,他们虽然是老师,同时也可能是某个小孩的叔叔、老姨或几大爷。

  我的童年时光是很散漫闲适的。村里最多的果树便是核桃树,邻居家就有一棵核桃树,不知长了几十年,树干粗于一人合抱。每当夏日,绿树浓荫更是如一把巨伞,遮住太阳,为农户人家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户外午餐场所。那时候的农村饭食非常简陋,多为一碗面,或者一碗饭带一点咸菜。但是农人们聚集在树荫下,一边吃饭,一边说着些农事,或谈些家长里短,也很是惬意。

  核桃树下的这一户人家,有一个孩子是我从小的玩伴,小名叫超娃儿。他爹给他起这个名字,据说是让他学习什么的都要超前。然而超娃儿从小学习都垫底,雷打不动的倒数第一,从来都不超越任何人。这家伙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下课、放学数他蹿得快,老师话音未落,他早就“超越”任何人,蹿得不见影子了。

  老师——也是他的二大爷说,超娃儿,你再这样,只能一辈子当农民“修地球”。他怼他二大爷说,农民有啥不好,现在是新社会。气得他二大爷胡子乱翘也拿他没法。

  由于是爬树高手,超娃儿自然是我最好的伴儿,比如掏鸟窝、摘酸枣之类,当然也包括摘青皮核桃,不过那时要“偷”。

  每年六月,青皮核桃便像一个个绿色的小气球,一天天见长,一直长到鸡蛋大小,才慢慢停下来。这时候,心痒痒的小家伙们都想上树偷两个尝鲜了,但是老人家们告诉我们:别着急!“六月六,灌香油”,早着呢。什么叫“六月六,灌香油”?直到我长大才明白,这是个形象的说法——香油代指的核桃,从农历六月六,青皮下才开始长出内核。

  那年景,在农村最香的事物就要属芝麻挤压出来的香油了,因此“灌香油”寓意像香油一样的核桃果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孕育的。

  但是,小孩子是耐不住心性的,时不时总要摘两个来看看核桃熟了没有。于是老年人又告诉我们:别着急!“七月七,一包稀”,早着呢。原来,一直到了农历七月七,核桃的内核虽然长好了,但是果仁还没有成形。摘一个打开来看,果仁呈半透明状,活像一包稀鼻涕。

  一直熬到农历八月,老人们说“八月八,黑手爪”。这个时候的青皮核桃,虽然还没有完全成熟,但是已经可以吃了。孩子们早就按捺不住地爬上树去,把带着青皮的核桃摘下来尝鲜。

  由于果实没有完全熟透,青皮还没有和内核完全分离,不容易剥掉,大家便到小河沟里,找一块青石板,再抓一把沙子,哗啦哗啦地磨,磨去青皮,便露出里面的嫩核桃来。只是在磨核桃时,手被核桃青皮的汁液染黑,一半天是洗不掉的,也就是老人们说的“黑手爪”。

  在缺少玩具和零食的上世纪80年代,鲜嫩的核桃仁无疑是我们最好的零嘴儿,“偷”核桃也成了很好的娱乐。每次“偷”核桃,超娃儿绝对是带头人,并且“偷”的是他家的核桃。

  趁着中午大人休息的时候,我们几个一队,超娃儿的动作最麻利,蹭蹭地就爬上了树冠,把青皮核桃连着树枝迅速折下,从树上丢下来,我们在下面接着。超娃儿一边折一边压着嗓音冲下面喊:“够了没有,不能再弄了,要被我妈看出来!”我们当然回答:“再整点儿!”直到人均有十来个才罢休。

  记得有一年,正是农历七月半,青皮核桃将熟未熟,恰好,这也是暑假的尾声。为了“黑天黑夜”玩几天以迎接开学,超娃儿和我约定了种种行动,正待实施时,他的爸妈要去外婆家帮忙打理农活,几天方归,同时,他也接到了妈妈交给的任务——看守核桃。

  这一下哪都去不了了,超娃闷闷不乐,丧气之余,突然想出一绝招——把核桃全部摘了锁屋里,不就没人能偷了吗?说干就干,于是叫上我和几个小朋友,超娃儿总指挥,像将军一样指挥着大家,拿着长竹竿,噼里啪啦,半上午就完成了这一“光辉之举”,之后便和我们无比畅快地玩了几天。直到超娃儿妈回来,看着家里堆得像小山一样的青皮核桃,打开一个是瘪的,再打开一个还是瘪的,超娃儿妈再也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哭道:“哎哟我的傻娃儿哦……”

  自我11岁转学,跟随父母离开小山村,之后就很少和超娃儿一起玩耍了,读了大学在外地工作,更是多年未谋面。只是知道他确如他二大爷所说,干起了“修地球”的工作,后来辗转打了工,某年手受了伤,再就是做了点小生意,又被不良老板骗了等等。

  直到前年,我回家参加超娃儿二弟的婚礼,才又看到了他。超娃儿西装革履,带着老婆孩子,我一问才知道,虽然坎坷,但超娃儿不笨,用打工学来的技术和存下来的积蓄,加上父母的家底,开了一个小作坊,为家乡的一个汽配厂做配件,日子也算是慢慢好了起来。

  “哎,不能急,该有的麻烦总要来,该有的好日子也挡不住。”闲谈中,超娃儿用残了一根手指的手夹着烟,深深吸一口又喷出来说,颇像个哲学家。“就像那时候吃核桃,过程艰难结果好,哈哈。”

  最后他补充这一句,总是时不时回响在我的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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