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崖柏找新家
第006版:两江潮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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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崖柏找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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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 年 08 月 04 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为崖柏找新家

陈维灯

  重庆雪宝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科研人员正在悬崖峭壁上攀爬,开展野生崖柏群落及其生物多样性的保护和研究。

  位于开州区温泉镇的崖柏繁育基地,科研人员正在户外管护崖柏幼苗。

  位于开州区温泉镇的崖柏繁育基地,工作人员正在装运崖柏幼苗准备出发前往秦岭。

  陕西省宁陕县天华山半面坡,移栽完崖柏幼苗后,工作人员仔细为每一株幼苗挂牌、测量并记录信息。

  宁夏贺兰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移栽后的崖柏幼苗,每一株都有唯一的编号,以便于后期进行一对一管护。

  重庆雪宝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科研人员利用无人机进行精准定位,建立精准的崖柏数据库。

  雨很大,虽不是暴雨倾盆,却足以让身着塑料薄膜雨衣的邬黎浑身湿透。

  2023年5月25日,已是初夏,但秦岭南麓、陕西省宁陕县天华山,雨天依旧湿冷。

  邬黎的脸色苍白,他扭头看了看皮卡车后备厢里的200株崖柏幼苗,心里焦急万分。

  当天上午,他和同伴冒雨查看的两块林地,均不适合崖柏生长。若不能尽快找到合适的迁栽地,这200株崖柏幼苗,将很难成活……

  崖柏,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野生植物,主要分布于重庆大巴山南麓雪宝山山脉的悬崖峭壁间,数量极为稀少。如果崖柏能在更多区域存活,为科研人员提供更多样本,这对于更好地拯救和保护崖柏,意义重大。因此,重庆雪宝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以下简称“雪宝山保护区”)在人工繁育崖柏成功的基础上,尝试在全国其他保护区进行崖柏的迁地保护和适应性栽培,为崖柏寻找新家。

  1 震惊

  一年前的5月,相同的雨天,刚刚从大巴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调至雪宝山保护区管理事务中心任副主任的邬黎,感觉有些茫然。

  “保护区的工作千篇一律,到了雪宝山应该也差不多。”赴任途中,车道蜿蜒,雨雾迷蒙,邬黎望着窗外云遮雾绕的大山出神。

  翻山越岭三个多小时后,车行至重庆市开州区温泉镇乐园村,一幢三层高的白色小楼映入眼帘,沁人心脾的芳香也随之钻进鼻腔。

  邬黎有些震惊:“这,这好像是崖柏的自然香味!我在大巴山巡护崖柏时闻到过。可要有多少崖柏,才能让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这种香味?”

  下车后,眼前的情形让他大吃一惊:白色小楼外,漫山遍野全是散发着特殊柏木香味的崖柏,长得郁郁葱葱,在高低起伏的山岭间形成了一片崖柏梯田!

  崖柏,是恐龙时代白垩纪的孑遗植物,为世界上最稀有、最古老的裸子植物,是远古时期遗存下来的珍稀濒危物种,号称“植物活化石”,也被称为植物界的“大熊猫”。

  崖柏一度被宣布“野外灭绝”,直到1999年在重庆大巴山南麓雪宝山山脉的悬崖峭壁间被重新发现。

  在大巴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工作时,邬黎也与崖柏打过交道,但数量极少,且都是在人迹罕至的崇山峻岭、悬崖峭壁间。

  这里为何有这么多崖柏?雨雾里,邬黎满脸疑惑,甚至忘了提着的行李已被雨水淋湿。

  “这里是我们第一个崖柏繁育基地。现在,这样的基地已经有4个了,累计人工繁殖崖柏174万株,野外回归52万株。”雪宝山保护区管理事务中心主任杨泉搂着邬黎的肩膀,带他走进白色小楼。

  那天,二楼会议室里,清茶氤氲。窗外的雨水滴答声中,杨泉向邬黎讲述着崖柏繁育基地的由来。

  因为野生崖柏一直不结种子,只能进行人工扦插,所以早在2005年,中国林业科学院森林生态环境与保护研究所二级研究员、崖柏研究专家郭泉水就率先在实验室和雪宝山区域进行崖柏人工扦插实验。

  野生崖柏珍贵而稀少,扦插枝条都是历经艰险自悬崖绝壁上采集而来。可经过6年的反复试验,郭泉水和雪宝山保护区工作人员用了各种方法,扦插生根率最高仅有20%。

  愁容满面,是当时所有人见到郭泉水的第一印象。

  紧锁的眉头、长年野外工作留下的古铜色脸庞,心事重重的郭泉水似乎每天都要新增许多白发。

  可无论如何艰难,郭泉水从未想过放弃,“野生崖柏那么稀少,要是人工繁育成功,对于生物多样性保护来说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进展,源于一次意外。

  2011年9月,一个偶然的机会,有人从崖柏的小树上采集了一些穗条进行扦插。在同样的条件下,这些穗条的生根率竟然能达到96%。

  “这个数据说明,这个树种是可以扦插的!”大山深处的扦插地里,年过六旬的郭泉水开怀大笑。笑着笑着,他却湿了眼眶,在雪宝山的多少个日日夜夜齐涌心头,百感交集。

  2 繁育

  雨天清静,故事漫长又动人心弦。

  白色小楼里,杨泉讲得津津有味,夹着的香烟一直没有点燃;邬黎听得兴致勃勃,桌上的清茶也一直没顾得上喝一口。

  听着杨泉的讲述,邬黎的心弦被拨动了:或许,接下来在雪宝山工作的日子,并非自己想象中那么平淡。

  “后来呢?”邬黎忍不住追问,“年龄更小的崖柏枝条扦插成功率更高,是不是试验就可以顺利进行下去了?”

  杨泉轻轻摇头,这才点燃了指间夹得有些变形的香烟,“雪宝山生长有野生崖柏,但可供科研人员采集穗条的小树却很少,所以试验依然处于停滞不前的状态。”

  真正的转机,出现在2012年10月。

  在野外考察中,人们发现雪宝山区域内的野生崖柏种群10余年来首次大规模结种。

  深秋时节,郭泉水与雪宝山保护区工作人员黄吉兰等人穿丛林、攀崖壁,采集了大量崖柏种子,次年便繁育出40多万株崖柏幼苗。

  “野生崖柏生长环境恶劣,种子自然脱落发芽并成树的几率非常低,但如果人工培育,成功率就要高得多。”杨泉说,“而且,有了小树苗,就有了大规模穗条扦插的基础条件。”

  崖柏扦插,基本集中在5月前后。

  当天采集的穗条,经过消毒和培土后,必须在当天苗子还保有水分时完成扦插。那段时间,郭泉水和保护区的每个人,每天都从清晨忙到深夜。

  特别是在阴天或小雨天。“因为阴雨天采集的穗条含水量多一些,扦插成活率高一些,我们就尽量多采。”杨泉记得,那些日子,郭泉水带着他和雪宝山保护区的工作人员,经常一熬就是通宵,每个人都顶着两个黑眼圈。

  扦插好的树苗必须在大棚里待一年,第二年移植到室外培育,然后才能回归野外。

  这些扦插的树苗,是雪宝山保护区所有人的“宝贝”。

  “真的是比照顾自己的孩子还要细心。”杨泉说,崖柏耐瘠薄干燥土壤,怕高温高湿,但凡天气变化,工作人员总是轮流彻夜守护,“扦插的苗子是很脆弱的,极端高温下,两三个小时就没了。”

  每一天,郭泉水都亲力亲为。大伙时常听他念叨着、念叨着:

  “一片叶子一片叶子地看着它长,每一次都有一个惊喜……”

  “文献上没有记载,前人没有做过,我们能够把种子培育成小苗,你说高不高兴嘛!”

  “跟自己的孩子一样,一天一天地看着它长大,一天一天地希望它发生什么变化。”

  ……

  时光荏苒,在郭泉水和保护区工作人员的不懈努力下,人工繁育崖柏幼苗的技术越来越成熟。

  人工繁育的崖柏幼苗越来越多,但都散在保护区里,这里几株那里几株,不好管护。2019年春天,保护区提出:建设崖柏繁育基地。

  白色小楼成了不二之选。这幢小楼曾是一所村校教学楼,在荒废10余年后,房屋破败,院内野草有一人多高。

  “崖柏繁育基地要有办公楼,周边要有田土能流转。看来看去,这里最适合。”杨泉说。

  说起容易做起难。当年夏天,杨泉第一次走进小楼时,一条一米多长的菜花蛇快速蹿过他脚面,没入草丛。

  “荒废多年,这里俨然成了个蛇窝。”常年穿行于雪宝山的深山密林间,杨泉对蛇并不陌生,可小楼里蛇群的数量超乎他的想象:一楼走廊有两三条蛇盘桓,就着午后的阳光打着呵欠;楼梯上、楼道里,甚至破损的墙洞里,到处是吐着信子、大小不一的蛇。

  “粗略算下有30多条,大的怕有两米多长。”事隔多年忆及,杨泉讲得轻描淡写,邬黎却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茶杯。

  有了繁育基地,不仅崖柏人工繁育更系统、更规模化,更多新的发现也在等着大家。

  2022年3月,崖柏开花的时节。一阵欢呼声从二楼实验室里传出:“我们好像发现崖柏的授粉机制了……”

  50多岁的杨泉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楼下愣了好一会,才突然起身,连蹦带跳跑上了二楼。

  他凑到显微镜前仔细观察,看出了端倪:崖柏雌花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吐”出一颗晶莹剔透的“露珠”,如果没有被雄花授粉,“露珠”就会缩回雌花,隔段时间再“吐”出来。雄花授粉后,“露珠”缩回雌花,不再“吐”出。

  然而,雌花“露珠”出现的时间极短,野生环境下被雄花授粉的几率极低;崖柏又是雌雄花同株的裸子植物,大小孢子叶球属于近亲繁殖。所以,崖柏的自然授粉率、坐果率都很低,这也是造成崖柏濒危的主要原因之一。

  发现了崖柏的授粉机制,就为实现崖柏人工授粉创造了可能,为崖柏人工繁育提供了另一种选择。

  “前不久,郭泉水离开雪宝山回了北京,关于崖柏还有太多秘密。我和郭泉水都想过,为何野生崖柏只生长在雪宝山山脉的悬崖峭壁间,如果将它移栽到其他地方,会不会存活?”窗外的雨,在杨泉的讲述中渐渐停歇。

  邬黎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出白色小楼,闻着空气中弥漫着的崖柏和泥土的混合清香,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3 萌芽

  接下来的日子,忙碌而充实,邬黎初入雪宝山时的迷茫,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烟消云散。

  中国林业科学研究院森林生态环境与自然保护研究所副研究员秦爱丽介绍,现在全国调查发现并记录的野生崖柏的种群数量不足1万株,崖柏及其相关的生物多样性依然神秘和未知。因此,除了人工扦插繁育崖柏外,在雪宝山深处开展野生崖柏群落及其生物多样性的保护和研究,也是雪宝山保护区的主要工作之一。

  但野生崖柏多分布在海拔1000米以上人迹罕至的绝壁石缝中,要找到它们谈何容易。

  山里没有路,手中的砍刀就劈出一条路;悬空且没有着力点的地方,就用灌木和藤条绑扎出木桥;人实在去不到的地方,靠无人机帮忙。

  调查用的工具、保险绳、干粮、帐篷……穿行在雪宝山的密林里,近70斤重的背包时常将保护区工作人员的双肩勒出血痕。每次进山,短则三五天,长则一个多月,在此期间团队所有人员都吃住在山里,吃干粮、睡帐篷。

  “出山的时候经常胡子拉碴,跟个野人样。我有次还差点摔下悬崖。”朱志强是雪宝山保护区保护管理科科长。

  他回忆说,有次进山给崖壁上的一片野生崖柏挂牌(类似于给崖柏挂“身份证”,上面会记录下每一株崖柏的直径、树高、有无开花挂果等信息),崖壁近乎垂直,崖顶又没有合适的固定点,几个人就合力拉着绳索将他放下山崖,“不料绳子一滑,人落下去一大截,还好最后扯住了。”

  “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2018年夏天,在对崖柏进行例行巡护时,杨泉发现了新奇的东西,“崖柏上有个我从来没见过的昆虫,身上的纹路、节肢和崖柏的叶面一模一样。”

  随后,杨泉将昆虫照片发给了许多研究昆虫的专家,专家说这应该是一个新物种。

  去年7月高温,雪宝山海拔虽高却也炎热异常。一次,经过4个多小时的跋涉,所有人已汗湿全身、疲惫不堪,却在一处崖壁间新发现了一株野生崖柏。

  所有的劳累顿时一扫而空。利用随身携带的工具攀爬至崖顶,找到固定点,再系上安全绳垂吊至树旁,邬黎带着保护区工作人员周李萍、邱宇华、蔡松余展开了测量、记录和为崖柏挂牌等工作。

  “胸径19.9厘米,海拔高度是……”利用定位器,大家精确记录了崖柏生长地点的经纬度和海拔。后期,所有的信息都会导入智能(GIS)管护系统,科研人员从系统地图里就能准确知道这株崖柏生长在什么地方。

  “从目前汇总的结果来说,雪宝山发现的植物新种超过20个,这是一个很大的成果。”头发已花白的杨泉,一说起雪宝山,眼里就闪着光,“这代表着我们保护区以崖柏为主的栖息环境里,生物多样性是丰富的。”

  这一年来,郭泉水人虽多在北京,仍时常挂念雪宝山的崖柏,在他和秦爱丽等专家学者看来,崖柏这种植物活化石身上有着太多的未解之谜——

  如,在上亿年的时间里,崖柏为何能躲过灭绝的命运而留存至今?

  又如,崖柏的基因库中藏着怎样的秘密,以至于如今野生崖柏只生长在重庆大巴山南麓雪宝山山脉的悬崖峭壁间?不同气候、土壤条件对崖柏的生长会有怎样的影响?

  再如,为何崖柏生长区域内极少见到蚊虫?崖柏中是否能提取出类似紫杉醇这样治疗人类疾病的药物?

  ……

  今年初,郭泉水和杨泉之前那个想法,再次被提上议事日程——

  “只有让崖柏在更多区域内存活,我们才能获取更多样本,发现更多隐藏在崖柏中的秘密,才能更好地拯救和保护崖柏。”

  “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野生崖柏生长范围太窄,如果能够在全国多个地方迁栽成功,就有希望在突发环境事件中留存一个物种。”

  “我们要想办法在全国其他保护区,尝试进行崖柏的迁地保护和适应性栽培。”

  这一想法得到了中国林业科学研究院的大力支持。

  最终,有关方面同意:在全国选择30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进行崖柏的迁地保护和适应性栽培。其中,在15个和雪宝山气候、生态环境类似的保护区进行迁地保护(移到与原生境条件相似、潜在分布区相适宜的区域,进行特殊的保护和管理);在15个和雪宝山气候、生态环境差别较大的保护区进行适应性栽培(在一定的技术保障下,在不同的地区、不同的环境条件下进行栽培试验)。

  4 新家

  迁地保护的首站,是距雪宝山近1800公里的云南高黎贡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2023年2月23日,崖柏第一次走出重庆,赶赴遥远的高黎贡山。

  云南刺眼的阳光下,邬黎想方设法为200株崖柏幼苗寻找合适的移栽场地。

  “对方一开始选的是一个植物园,这和崖柏迁地保护选址要求野外、原生、人为干预少的要求不符。”在邬黎等人一再坚持并现场查看多处场地后,最终,200株崖柏幼苗分两部分移栽至高黎贡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这次迁地保护后,邬黎等人从中吸取的经验教训是:移栽之前一定要与对方多沟通,详细了解当地情况,表明自己的诉求。

  4月17日清晨,杨泉、邬黎、黄吉兰等人带着两批共400株崖柏幼苗,再次上路。

  这次,是适应性栽培,目的地是1500公里外的内蒙古大青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以及1300公里外的宁夏贺兰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这两地风沙都较大,生态脆弱,条件恶劣,如果幼苗能移栽成功,形成崖柏自然群落,丰富当地的植物多样性,那崖柏移栽到全国其他地方应该都能存活。”一路颠簸,舟车劳顿,黄吉兰却满心憧憬。

  车过秦岭,气候从温润的亚热带季风气候变成干燥的大陆性季风气候。

  为了尽可能缩短崖柏在路上耽搁的时间,一行人第一天驱车行进了11个小时。途中,晚上气温低、白天气温高,怕蒸汽上来伤根,为了把苗子照顾好,杨泉他们隔一会就伸手去摸一摸里面的土壤……

  经过两天一夜马不停蹄的赶路,4月18日傍晚,崖柏终于抵达内蒙古大青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该保护区管理局包头分局青山管理站站长刘海明早已一脸兴奋地等候着这批特殊的客人,可看到30厘米左右高的崖柏幼苗时,他变得有些忧心忡忡:“两年生的幼苗?我们过去引种其他树种的时候,三年以下生境苗越了冬,开春缺水就死掉了。”

  刘海明的顾虑不无道理,当地冬天极端低温接近零下30℃,两年生的崖柏幼苗能熬过严寒?

  “这些苗子在重庆平均海拔1400多米的雪宝山进行过抗寒试验,低温不是问题。”杨泉赶紧解释。

  刘海明依旧担心:“我们这里昼夜温差大,沙尘暴频发,这些苗子很难……我们这有个说法,‘五一’节之前地温起不来的话,这些苗子就会全部被吹掉。崖柏是国宝级的东西,我们不敢马虎……”

  第二天,双方协商决定,在山上移栽12株,剩下的188株先移栽至条件设施完善的青山管理站周边,时机成熟后再移栽到山上。刘海明眯着眼睛,动情地说:“每一株崖柏,都要和我们的护林员一一对应,一人一株。这个物种如果在我们这里成林了,我们子子孙孙都是要受益的。”

  4月21日,距大青山约200公里的贺兰山,风沙漫天起。

  “这个风,在贺兰山东麓开春的时候很常见。”对于来自重庆的崖柏,贺兰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科研科科长梁咏亮充满了期待,“如果真能在咱们这里试栽成功,这些崖柏对我们当地生态环境的保护和整体改善,都非常有好处。”

  有了大青山的经验,杨泉等人将200株崖柏幼苗全部移栽在了该保护区马莲口管理站旁边。

  挖坑、填埋、浇水、挂牌、信息记录,大家小心翼翼地种下每一株崖柏。

  “这个土,一次水都没浇,还是湿湿的,应该没问题。”蹲下身,抓起一把沙土细细磨搓,马莲口管理站站长张钧晓激动得手微微颤抖。

  5 希望

  高黎贡山、大青山、贺兰山,每一趟行程,不仅是雪宝山保护区为拯救崖柏所进行的新尝试,也给各目的地的生物多样性保护增添了一份希望。

  5月24日清晨,邬黎等人又从崖柏繁育基地出发了。

  短暂休息一夜后,第二天一早,他们抵达了700公里外的陕西天华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蒲河林场。这里是他们为崖柏幼苗寻找的第二个迁地保护目的地。

  清晨的天华山,大雨如注。雨中,源出天华山的蒲河在林中蜿蜒,两岸植被丛生。

  天上雨点密集,四周枝蔓纵横交错,脚下泥泞不堪……邬黎、朱志强、张光箭等人,冒雨在蒲河两岸的密林中艰难跋涉,寻找着合适崖柏迁栽的区域。

  “上午看的两块地,以前都是我们的苗圃,是最好的地了。”随行的蒲河林场场长张立撑着雨伞,有些无奈。

  一块地,在蒲河右岸,紧挨着蒲河林场麻房子管理站;另一块地,在蒲河左岸萝卜峪沟。

  “地是好地,平整且肥沃,却不适合崖柏生长。”邬黎说。

  这两块地闲置多年都已成林,最大的树木胸径超过30厘米,阳光无法穿透树冠层到达地面。而迁栽的崖柏幼苗只有两年生,仅30厘米高,无法与大树争夺阳光。两块地土壤肥沃,却容易积水,可崖柏耐瘠薄干燥土壤,怕高温高湿更怕积水烂根。两块地都有动物活动痕迹,特别是萝卜峪沟地块到处都是野猪活动的痕迹,显然不利于崖柏成活,且没有通讯信号,无法安装监控崖柏生长的设施设备。

  邬黎心急如焚。于是,出现了本文开头的一幕。

  “要不,我们联系下兄弟林场,看他们那有无合适的场地。”午后,张立提出新的解决办法。

  皮卡车后备厢里的崖柏幼苗已无法等待更长的时间,邬黎问:“有没有土层在50厘米左右的场地,土壤肥力、水源这些都不用太讲究。不用连成片,分两三个地方移栽都行。”

  “半面坡倒是有块复耕地,沙土、土层不厚,海拔有千米左右,要不去看看?”在张立的提议下,一行人又驱车沿着蒲河畔的公路向半面坡驶去。

  雨依然下着,湿漉漉且冰冷的感觉,让邬黎不禁想起一年前,自己首次走进雪宝山崖柏繁育基地那幢白色小楼的情景,仿佛又闻到了弥漫在雪宝山崖柏繁育基地那浓郁的崖柏清香。

  “半面坡到了。”张立的声音将邬黎的思绪拉回到天华山。

  半面坡地处蒲河左岸河湾,已栽植了部分白皮松。坡上的西成客运专线,一列复兴号正呼啸而过。

  邬黎拿起铁锹挖开土壤,细细查看:“沙土,有一定坡度,不积水,土层够厚,得行。”但同时他也表示,“就是面积小了点,感觉只能移栽150株左右。”

  “那这里移栽150株,剩下的移栽到麻房子那片地,也有个参照对比。”张立建议。

  此时已是午后两点过,200株崖柏幼苗已等待太长时间。

  “横距2米,纵距3米,大家抓紧时间挖坑栽树,坑深30厘米左右。”在邬黎、张光箭等人的指导下,蒲河林场几名员工迅速行动,挖坑、填埋、挂牌、铺上除草布、记录信息……

  剩下的崖柏幼苗,也顺利在天黑之前移栽至麻房子管理站旁的林地里。

  因要连夜返回开州,满天繁星下,邬黎一行与蒲河林场员工匆匆话别,相约来日重庆相见。“不仅是重庆相见,我们也会很快再次前往天华山,要来看看崖柏长得怎么样,采集和记录崖柏迁地移栽后的各种数据……”

  “每次进山,看到崖壁上的崖柏,特别是看到它们在悬崖上纵横交错的根系,看着它们从一根穗条或一粒种子历经千辛万苦长成一棵大树,心里的成就感和喜悦是任何事情都无法代替的。”高速路上,张光箭手握方向盘,望着雨后的星空喃喃自语。

  “我现在就想守着崖柏10年、20年,甚至是一辈子,让更多人关注崖柏,让它以后越来越好,在云南,在宁夏、内蒙古、陕西,在全国落地生根,长成大树……”话音未落,邬黎的鼾声已起。

  7月21日,距天华山之行已两个月。

  雪宝山密林深处,手机短信里的一组数据,让汗流浃背的邬黎笑容如阳光般灿烂:云南高黎贡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崖柏迁地保护存活率95%,内蒙古大青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崖柏适应性栽培存活率85%,宁夏贺兰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崖柏适应性栽培存活率90%,陕西天华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崖柏迁地保护存活率100%……

  (本版图片由记者 郑宇 通讯员 陈永松 王晓宇 摄/视觉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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