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归人》（2023年版）演出剧照。重庆市话剧院供图

　　近日，话剧《风雪夜归人》再度回归重庆。这部中国戏剧史上的经典剧目诞生于抗战时期话剧的黄金时代，创作于重庆渝中区归元寺，由中华剧艺社首演于抗建堂。

　　若干年前，笔者便知晓这部创作于80年前的《风雪夜归人》。如今，从读剧本到迈入剧场，终于了了期盼已久的心愿。

　　读剧本

　　大约在6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收到朋友赠送的《风雪夜归人》剧本。翻阅几页，便被深深吸引。阅读完全本之后，甚是惊叹。

　　1942年，年仅24岁的吴祖光先生，在完成被誉为抗战戏剧“鼻祖”的《凤凰城》剧本创作之后，又提笔写出了《风雪夜归人》。

　　读了剧本，便知道了为什么这部作品被北京人艺列为保留剧目演出至今；为什么1943年中华剧艺社在抗建堂首演之后，周恩来总理七次前往剧场观看演出；为什么重庆市话剧院的“中国经典抗战话剧排演工程”选择了这部剧作进行重排。这是一部跨越时代的经典剧作。

　　以梨园之事，书人性之哲理。这是笔者阅读剧本的感悟。

　　读这部剧作，如同吴祖光所说：“因为这一部作品，我又结识了一个新朋友。”

　　笔者在这部剧作中结识的新朋友包括剧作家、剧中人、剧中景……当捧着纸质剧本静心阅读，剧作家、剧中人、剧中景便带着鲜活的气息跨越时空，与读者神韵交流。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在红氍毹上绽放万道光芒的剧中人物坤旦魏莲生，在经历了“角色”的精彩之后，终于悟到自己现实中的命运如同剧中女主角玉春欲言又止的“人苦不自知”。当他告别了“角色”的舞台，去寻找真实的自我之时，如同他自己所言：“我将来也许会穷死，会冻死，会苦死，可是我会快活一辈子。”

　　20年后，已逃离“角色”回归自我的魏莲生又回到曾经熟悉的后花园，他要寻找他的影子、他的脚印。在寻找中，魏莲生实现了他人性的返璞归真。

　　关于角色的描述，吴祖光更是不吝笔墨形象生动。魏莲生——魏三身上就像是带着一阵风一片迷人的光彩；玉春——世界上有几个人具有慧眼，谁能一眼看穿在华丽的外衣里面可能深藏着一个痛苦的灵魂；苏弘基——四十上下的壮年人，一身绫罗绸缎衬出他炙手可热势绝伦……

　　关于景物的描述，吴祖光以拟人的手法，将读者带入其景并鲜活了感悟——雪后的黄昏，院子里荒凉、冷寂；时时有一小团一小团的雪块从枝丫上悄然落下。虽然听不到雪落在地上的声音，却教人觉得宇宙并没有死去，黄昏还在呼吸。

　　一部优秀的剧作，可以让读者从剧本中呼吸到戏剧的根基——文学的空气，《风雪夜归人》便是令人爱不释手的能从中呼吸文学空气的经典剧作。

　　访导演

　　所谓访导演，实则是在《风雪夜归人》确定在重庆再度上演之前。

　　2015年，重庆筹备抗战戏剧博物馆时，笔者去到北京，拜望那时健在的老艺术家，专访老艺术家的后代们。同时，还拜访了著名导演陈健骊。

　　近些年来，陈健骊将《风雪夜归人》改编为芭蕾舞剧、戏曲评剧、现代昆剧，参加各类优秀剧目展演，并荣获各类奖项。

　　2023年1月2日，陈健骊从千里之外的北京来到重庆，为《风雪夜归人》（2023年版）的正式投排做前期准备工作。我们重庆人不能不为这位充满激情与个性的女导演助力点赞。

　　吴祖光笔下的舞台、布景、人物、服装、道具等等，都极具特色。以其中一道布景为例：“房屋是很好的建筑，四边有朱红漆就的栏杆，所以虽是后墙，也有很宽的廊沿。高高在上有一排窗户，窗门紧闭着，里面还遮着一层看来厚厚的，软软的，深紫色颜色的绒窗帘……”这些细致的描述，为舞台的艺术空间和艺术氛围提供了创作依据。

　　要将吴祖光的舞台艺术构思完美地呈现，具有相当的难度系数。

　　通过舞台上的艺术呈现，在二度创作中，陈健骊导演竭力使舞台效果达到吴祖光笔下的艺术构思，竭尽全力去完美呈现。

　　一部剧作的成功，演员的二度创作至关重要。3月，听说剧组开始排练，怀着“先睹为快”的心情，笔者去到排练场探班。只见陈健骊导演一个字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地在为青年演员们做着示范，青年演员们亦步亦趋随导演的调度全身心地投入排练。

　　要在短短几个月里完成这部经典之作的再创作，要让未曾挑过大梁的青年演员们完成难度颇高的角色创作，导演与演员需要付出艰辛的努力。

　　如今，这部重归重庆舞台的《风雪夜归人》（2023年版）立上舞台，导演和演员功不可没。

　　看演员

　　“重庆经典抗战话剧排演工程”选择创排《风雪夜归人》（2023年版），是富有挑战性的创排之路。

　　这部经典剧目的二度创作，因为艺术元素的多元性，加之将三个多小时的原创作品精缩为两个多小时的重现作品，所以与同类型的话剧相比较，难度更大。此外，《风雪夜归人》的知名度大、观众的期待值高，舞台上的所有艺术看点，在观众的心目中都各有其审美标准。因此，这是极具挑战性的创排之路。

　　节目单上刻印着导演综述：“演员平均年龄三十三岁，没有‘大角儿’，于是在我心里做一个青春版……”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这句出自杨焕育《梨园精英王秀兰》的名句，念着上口，然而如无各方努力实施，也就仅仅是一句口头禅而已。用经典剧目《风雪夜归人》为青年演员们提供创作演出的空间，是重庆市话剧院为青年演员们“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的实践搭建了一道天梯，铺设了坚实的基础。

　　笔者乘兴观摩了这部《风雪夜归人》（2023年版）两组演员的演出，非常欣慰的是，较之排练，两组演员的艺术创作功力在短短几个月创排中均有了长足的进步。比如扮演魏莲生的刘毅、赵展余，扮演玉春的刘又僖、吴桐，扮演苏弘基的胡光子、李成龙，扮演李蓉生的雷泽玮、赵昱智，扮演王新贵的刘华、张兆余……两组演员都有着自己的闪光点。

　　吴祖光曾经说：“这部戏里没有主角与非主角之分……我的原意只是写一群‘不自知’的好人——人都是好的，这是我的信条……”

　　尽管如吴祖光所叙，但魏莲生仍是舞台上最令观众关注的人物。从舞台呈现效果看，赵展余（魏莲生的扮演者之一），这位青年演员塑造的魏莲生与吴祖光笔下的魏莲生不仅形似，而且神似。在角色塑造中，赵展余在导演的阐述与指导中融入了自己对剧情的体会。目之所及，当第三场魏莲生与玉春被迫分离时，随着两人告别的对白层层递进，随着两位演员逐渐推进的激情演绎，笔者相邻的多位观众都在擦拭着眼泪。这便是青年演员将角色融入了自己心灵里，外化于自己的表演中，由此将观众的情感带入剧中所产生的剧场效应。

　　吴祖光笔下的玉春“具有非凡的美，无论是形体或者精神”，她不安于姨太太的丰衣足食，“真正的幸福要待她自己去找，她在找。”玉春在寻找幸福的过程中感化了魏莲生，她的感化不是靠“形体的美”，而是靠她非凡的“精神之美”。玉春的扮演者之一刘又僖将玉春大气、率真，具有独特思想的特质，和努力寻找幸福、追求精神自由的激情较好地呈现了出来，得到了观众的认可。

　　“风吹过，烛影动，犹现故人恍恍。蓦回首，青丝扬，飘落寒酥茫茫。台上我低吟浅唱，台下你掩唇思量。雪无声月露凝霜，风雪夜归人难忘……”《风雪夜归人》（2023年版）的首演，在主题曲中成功落下帷幕。

　　十年磨一戏。身为成长于抗建堂的话剧观众，很希望看到，《风雪夜归人》（2023年版）继续延承经典剧目的艺术水准，精心磨砺，为这部经典剧作，为承载这部剧作的抗建堂，为喜欢这部话剧的观众们，再造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