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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名片 郑惠连,1926年生,1956年由上海第一医学院西迁来渝,曾任重庆医科大学附属儿童医院儿保科主任、儿保教研室主任,教授、硕士生导师,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她长期从事儿童保健工作,是中国儿童保健事业开拓者之一。2012年获全国儿童保健医师终身成就奖;2020年入选“感动重庆十大人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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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儿童健康事业奋斗一生,郑惠连无怨、无悔、无憾。本版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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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学时代的郑惠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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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6年2月郑惠连(前排右三)从上海来到重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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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旬高龄的郑惠连还在定期出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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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6年刚来时,这一坡都没几栋房子哟,你看看现在……我们真是白手起家的呀,一晃眼都67年了。”站在自家29楼的阳台上,郑惠连轻拍栏杆,一边眺望,一边感慨连连。
她的普通话带有上海腔,却跟传统印象中的吴侬软语不太一样。那声音铿锵有力,节奏感强。你会由衷惊叹,眼前这位97岁的老太太身体里,依然涌动着的蓬勃的生命力量。
她所说的“这一坡”,是楼下不远处,从中山二路俯冲到枣子岚垭的小缓坡。坡上坐落着的重庆医科大学附属儿童医院享誉全国。这家医院,也是郑惠连结缘重庆67年的起点。
无论寒暑,儿童医院永远人来人往。院区各楼宇依山就势修建,分布得错落有致。建筑主色是朴拙庄重的砖红,映衬着早春二月湛蓝深远的天空,煞是好看。
每个晴朗的日子,郑惠连都会到阳台上站一站,看一看。这栋楼矗立于坡底的小盆地,视野极开阔:向右是儿童医院紧邻的文化宫,稍远一点,视线能延伸到揽胜楼所在的鹅岭之巅;左侧则是蓊蓊郁郁的枇杷山公园,春风摇漾,绿荫如盖,红星亭从林间探出头来。
“我三分之二的人生,就在儿童医院这方圆一公里深深扎根。这是我30岁那年离开上海来重庆时没料到的。但我内心无怨、无悔、无憾。我为儿童健康事业奋斗了一生,充实而快乐。我还想为孩子们服务到100岁呢!哈哈,希望这个心愿能实现吧。”郑惠连说。
这一天,是2023年2月14日。我特意把采访安排在这天——67年前的这一天,1956年2月14日,年轻的郑惠连搭乘飞机,第一次落地重庆呼吸到这里的空气。从此,她的生命与巴山渝水血脉相连,写下了一段段值得载入城市史册的动人诗篇——
作为主要负责人之一,她和同事创建了重医附属儿童医院前身——重庆医学院附属儿科医院,结束了重庆没有儿科专科医院的历史;作为儿童保健领域先驱,她受原卫生部委托,出任了全国高等院校规划教材《儿童保健学》第一版主编;她还是全国首个招收儿童保健学硕士的专家;她甚至在70岁退休后还一直坚持坐诊、讲学,至今97岁高龄依然定期出诊……
“您还记得2月14日是个什么日子吗?”我问。她看上去略有困惑。我笑着解释缘由,她竟有些激动,“唉呀!真是今天吗?你都查过的呀?我只记得是1956年的正月初三!”
“假如让97岁的郑惠连对67年前刚到重庆的郑惠连说几句话,您想说些什么呢?”
“唉呀!说些什么好呀……”刚还滔滔不绝的她忽然迟疑了,半晌才开口,“那我就对她说,你啊是从上海来的哦,既然答应了来重庆建儿科医院,就一定要加油好好干哦。我呢已经来了60多年了,我没白来哦,我来重庆还是划得着哟,我很幸福哦,这一生没白活哦……”
这样说着,她自己又乐起来了,开怀地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换了人间
“郑家二小姐”成了人民好医生
厚厚几本影集,留驻着郑惠连近百年的记忆。一帧帧黑白相片已被时光染黄,相片上,少女郑惠连面若银盘、眼如水杏,阳光又自信。这气质,来自优渥的家境和得体的教养。
郑惠连的父亲郑伟三,又名郑达宸。在《胡适研究》一书中,有份“第二次庚款留学录取学生的名单”,名单上,来自江苏江阴的郑达宸与胡适、赵元任、竺可桢等被同榜录取。19岁的郑达宸由此进入美国科罗拉多大学学习矿物学,毕业回国到了辽宁开滦煤矿做工程师。1926年6月,郑惠连在辽宁出生,3岁左右,她随全家回到江苏老家,后又去了上海。
“父亲经营煤炭公司,母亲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很正派,会管家。我们的家是上海公共租界一栋三层楼的洋房。我是弄堂里有名的郑家二小姐。家里虽富裕,但父亲对我们要求很高,人品和学习都要好,不准乱花钱,花钱必须记账。”
受父亲影响,郑惠连从小爱读书。她中学就读于工部局女中。这所英国人办的学校与中西女中齐名,全英文授课。学校还注重培养女性全方面的能力,开有家政、音乐、舞蹈、烘焙、编织、插花等课程,尤其重视学生体格锻炼,体操、打球、爬绳、攀高等都要学习。
“中学六年培养了我全面的人格。我很用功,考试总是一二名,所以我也很骄傲,一辈子要强、心气高,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而且要做就做到最好。毕业时,性格开朗外向的我想学演艺,但爸爸不同意,他说要不你学医吧,既能赚钱,又能救人。我轻轻松松考取了圣约翰大学和国立上海医学院(后更名为上海第一医学院,以下简称“上医”)。但圣约翰费用很贵,上医呢不收费,这样就去了上医。”
上医求学六年,郑惠连记忆犹新。“我们学校教学很扎实的,比如基础课人体解剖,三个学生管一具尸体,一根根骨头要摸,一根根血管、神经要认。我有时喜欢把颅骨带回家研究,颅骨就放在自行车网篮里,有次还被警察拦下,我说我是医学生嘛,他才放我回家。”
上课的都是顶顶厉害的专家。“比如临床医学的沈克非教授,外科手术非常灵的,他写病历、查房都用英文;儿科的陈翠贞教授,教导我们怎样去对待小病人,要把生病的小孩当成自己孩子一样。他们对我从医都有深深的影响。”
“1949年5月上海解放,那时我已是实习医生,我慢慢地体会到共产党对我们的爱护关照。1950年毕业典礼上,院长颜福庆教授说,你们现在是新中国的医生了,观念要变,不要再想着医生就是赚钱,你们要为人民服务,要艰苦奉献。这就是上医传授给我的牢固信念。我立志做一名人民的好医生,至今没敢忘。”
1950年,郑惠连成为新中国成立后首批医学毕业生,到上医附属医院(今华山医院)儿科做住院医生。为何选择儿科?“我看到旧社会儿童有很多传染病,麻疹、百日咳等疾病对儿童健康影响很大,我想帮助他们。”怀着救人之心,她积极投身“跟着共产党、建设新中国”的热潮,努力工作,1955年便晋升为儿科主治医师,成为医院的中坚力量。
西迁入渝
再苦再难也要建好儿科医院
如果没有上海第一医学院西迁这个历史性事件,郑惠连应该不会离开上海,更不会与重庆结缘。“西迁这件事,对我来讲的确很突然,那时我对西南重庆几乎一无所知。”她回忆。
1955年,因西南地区缺医少药,医学教育落后,党中央决定上医部分西迁重庆创建重庆医学院及其附属医院。其中,儿科系整体建制西迁。当年4月至1960年7月,上医陆续向重庆调派教师、医师等各类人才400多名,他们陆续筹建了重庆医学院(现重庆医科大学)及多家附属医院。
“当时重庆还没有一家儿科专科医院,原本上医准备让石美森(时任上医儿科医院副院长,1956年西迁来渝)教授来建儿科医院的,但他正好被派去参加苏联专家来华举办的儿科进修班。我当时是医疗秘书,又是主治医生,既熟悉医院管理又熟悉医疗业务,比较适合到重庆开展建院工作,就这样被院里选中了。”
来找郑惠连征求意见的,是上医儿科医院院长陈翠贞。“陈院长说,我们想让你去重庆建儿科医院,你可以去吗?当时我虽已婚,但还没要小孩,我爱人在上大学,我父母有人照顾。我尤其感到这是组织信任我,所以哪怕完全不了解重庆的情况,也一口答应了下来。”
1956年2月14日,郑惠连第一次到重庆。“我记得是正月初三,因为要提前选址,刚过完年第三天就动身了。我跟上医总务长刘海旺两人坐了四个多小时飞机到重庆。前期来渝的上海同事们,正在袁家岗建重庆医学院。我去看了看,心都凉了,完全没想到重医会建在当时那么荒凉的地方。我心里直打鼓,医学院尚如此,这个儿科医院又该怎么建呢?”
当时,儿科医院有两处备选地址。“一个是枇杷山上的原重庆博物馆,一个是山下缓坡地带的原重庆市人民委员会办公楼,也就是现在的位置。”实地走访后,郑惠连认为枇杷山上空间有限,很难适应长远发展,因此她力主选址山下。
山下有什么呢?一栋大楼,一座礼堂,四五间矮房。“按计划,儿科医院要在6月1日开诊,这中间还得改建医院用房、添置医疗设备、采购医务人员服装……我一算,还剩三个来月,我才晓得我的任务好重哦!我是既不能打退堂鼓也不能哭,只能扛!我要强嘛!”
为了筹备建院工作,要强的郑惠连吃了不少苦。“当时上医来主持建儿科医院的只有我,我一个人从2月中旬忙到5月底,一切都要靠自己!首先是语言不通,当时普通话没普及,我只会讲上海话,重庆人只说重庆话,我们交流就很麻烦,要靠中间人翻译;然后,上海马路平平整整,重庆山城爬坡上坎,我从儿科医院走到观音岩,一个大坡坡要爬200多步梯坎,脚上都会打起血泡;还有饮食,重庆嗜辣,上海人口味清淡,我不能吃辣;尤其随着夏天来临,重庆是火炉,比上海热太多……说实话,当时我的压力真的好大!”
“我心里唯一的信念,就是组织信任我,我必须办好!而且,这份信任让我很自豪!上医儿科西迁,我绝不能拖后腿,重庆的儿科医院,要像上医儿科医院一样,门诊部、住院部都要有,我相信我能成功!再苦再难,也要建好儿科医院!”
记忆的闸门洞开,郑惠连语速变得飞快,炒豆子一样地讲述着,带我在往事里穿梭。我不忍心打断她,最后却还是忍不住问:“可您当时也还不到30岁啊,创建医院的挑战是不是太大了点?有没有至少那么一个时刻会觉得,自己能力有限,可能真的扛不下来?”
“没有!”她目光炯炯,回答得斩钉截铁,“一方面我相信自己有能力,我在上海当了几年儿科住院医生,24小时住在医院,积累了丰富经验;另一方面我也做好了充分准备。我走访了当时重庆所有开设儿科的医院:对面的三院、观音岩的外科医院、道门口中医院,甚至还去了成都华西医学院儿科,了解儿科医院相关情况。可以说,一切尽在掌握!”
郑惠连用她强大的心脏把控全局,所有事务得以稳步推进。5月底,占地面积100亩、建筑面积19000平方米、病床30张的儿科医院改建完成。6月1日,重庆医学院附属儿科医院顺利开诊,结束了重庆无儿科专科医院的历史。
开诊当天,儿科医院热闹非凡。陈翠贞院长也从上海赶来,在重庆工作了几天,她语重心长地对郑惠连说:“你在重庆的工作干得不错,但不能骄傲自满,要谦虚谨慎,团结勤奋,努力把儿科医院办好。”“要牢记上医校训:正谊明道。”
当年6月是郑惠连30岁生日。“辛苦了几个月功德圆满,总算可以庆祝一下了吧?”我问。“生日?谁给我过嘛!忙都忙不过来!爱人也不在,自己吃碗面得了!”她说。
到底有多忙呢?“我们是西南地区唯一的专科儿科医院,一开诊便病人多,病种多,急诊多,危重疑难病人多,任务重,但主治医生就我一个,我还身兼医疗秘书,门诊、病房、药剂、化验、营养……通通要管,里里外外一把手,从早到晚团团转,哪有时间玩儿?一直到1956年下半年至1957年,上医陆续派来更多同事增援,我才得以松了口气。”
再次出发
必须把荒废掉的20年追回来
准备采访期间,我遍查资料,细细梳理郑惠连漫长的人生画卷。我发现,她这一生至少经历了三大转折和两大“高光时刻”——
从富家小姐成为为人民服务的医生,以及从上海西迁重庆是两次大转折,与之相随的是创建重医附属儿科医院,填补重庆无专科儿科医院的空白这一“高光时刻”。剩下的一大转折和“高光时刻”,则都发生在1978年以后,她在经历了特殊年代的沉寂后复出,成为儿童保健领域的拓荒者,填补了中国儿保领域多项空白,更让重医的儿保学科至今领先全国。
“你的观察很精准,我同意。Absolutely(完全同意)。”郑惠连不住地点头,甚至脱口而出一句英语。其实,她从儿内科主治医师转向做儿童保健工作,背后也深藏着不为人知的辛酸和曲折。
“我要追回我的20年!那荒废掉的20年!”1978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开了科学界的春天。52岁的郑惠连也迎来了她医学生命的又一春,她在心中不住呐喊,更在积蓄力量。
那一年,为了适应儿科医学事业的发展,重医决定成立儿童保健科。由谁来牵头呢?院里又一次想到了身为创院元勋且已在儿科领域耕耘28年的郑惠连。
“儿童保健当时在国内尚处于起步阶段,没有教材,没有教师,没有发展经验,可以说是一片空白。我们从3个医生、1个护士的规模起步,稳扎稳打,一步步发展起来。我们成功创下了儿保领域多个第一:成立全国第一个儿童保健教研室、全国第一个儿童保健科;受原卫生部委托,举办全国第一个儿保医生进修培训班;我本人出任了全国高等院校规则教材《儿童保健学》第一版主编;1984年,全国第一个儿童保健学硕士研究生也由我率先培养。”
干得漂亮!从儿内科转入儿童保健科,对已过知天命之年的郑惠连而言,竟似也不难!
“怎么不难?肯定是巨大挑战嘛!但我心里有底的,儿科所有的病我都看过,那么做儿童保健我就具备了丰富的经验。刚去儿保科时,好多人都说‘郑医生太浪费了’,因为我在儿内科可以说是很能干的,其实这也是我的优势。因为儿保首先是screening,就是筛查。我发现问题了,再转给相关科室诊治。这是非常重要的分诊,起初我都没认识到这点,以为儿保就是体格检查、喂养之道、智力开发等。不是的哦!我想强调,做儿保的医生必须具备儿科临床基础,譬如你听不出杂音,怎么知道心脏有问题?你不晓得该做什么化验,怎么有的放矢?”
“过去一些同志认为为孩子治病才能体现医生价值,儿保找不到成就感。其实,儿保是为孩子的健康打基础,是让孩子一辈子受益的事,值得干!”郑惠连坦言,刚踏上儿保之路时,她的同行者寥寥,原因就在于理解者少。重医附属儿童医院儿保教研室主任黎海芪当年也不太理解,她本来要到其他科室工作,郑惠连游说她说,患儿是怎么也看不完的,说明关键还在于预防,在于儿保筛查工作。以这样的苦口婆心,一支强大的儿保队伍得以组建起来。
1984年到1989年,以卫生部专家的身份,郑惠连还曾四次率队出国考察。团队里都是年轻的妇幼工作人员。她英语过硬,白天听课之后晚上就陪着年轻人复习。考察涉及社区儿保、伤残儿童管理、世界妇幼工作动态……这让她回国后更加明确了儿童保健的研究方向,也推出了更多在业界有影响力的成果。
郑惠连感慨,自己在儿保领域从零起步、二次创业,这份心情,跟当年刚到重庆创建儿科医院差不多。“我真心觉得儿保是我事业重振旗鼓的新起点。我憋着一口气,要追回荒废掉的20年。然后从1978年建儿保到1996年退休,又是差不多20年时间,就和同事一起,带领重医儿保学科领先全国。”
2012年,86岁的郑惠连荣获“全国儿童保健医师终身成就奖”。“其实我还挺惭愧的,也没做什么工作,我只是怀抱感恩之心,为儿保事业出了一点力罢了。”提起这个奖,她笑了,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您说惭愧,这是谦虚吗?”我故意追问。
“说真的,我同事中有的老师,教了一辈子书,也没得过什么荣誉,默默无闻,毫无怨言。我想,评奖总归是希望树立榜样,让人学习。我有幸福的童年,一路接受优质教育,这些经历没什么好学习的呀。”她调皮地笑,“哈哈,现在有的医生倒是可以向我学习怎么做一名合格的医生,我现在还出诊呢,但不是为了钱哦,我只想服务孩子,发挥价值。”
奋斗了一辈子,郑惠连心中可曾对什么人有过亏欠?
“我这一生,概念里似乎没有家,只有事业,医院就是我的家。我对先生和女儿很惭愧,我不是一个贤妻良母。”
郑惠连1952年结婚时,先生在南京上大学。1956年毕业后,他被分配到了安徽农场,郑惠连则来了重庆。直到1982年,分离近30年后先生才调来重庆,一家团聚。
“我觉得年轻时跟他是有爱的,分开多年,还有爱吗?我对他是既不讨厌,也不晓得什么叫爱了。女儿跟着我,更是完全靠自己。我太忙了,没时间管她。我不晓得她何时恋爱、何时结婚,她生小孩我都在出差……我这一辈子对家庭么总归是马马虎虎了。”
如今,郑惠连想得最多的,首先是保障自己的健康,因为“这样才能争取多一点时间,去发挥自己的作用。2020年之前,我还经常去各地指导基层儿保医生,也去做义诊,现在也还定期出诊。我愿意毫不保留地传授毕生所学,好多地方的儿保医生我都带起来了,我高兴啊!”
“人生意义何在乎?为人群服务。服务价值何在乎?为人群灭除病苦。”上医校歌里倡导的,正是郑惠连近百年人生所践行的。她步履不停,仍在前进。
一生择一事,一事终一生。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真正退休啊?
“我今年97,计划工作到100岁吧,应该问题不大,这愿望能实现吧。100岁么真的也差不多了,再继续干嘛要被骂老不死了,哈哈哈……”
站在百岁高龄的大门前,这个节点,会担心告别的一天吗?
“你是问我怕不怕死吧?不怕!我现在这把年纪么都已经赚到啦!但我还是希望活到2035年,那时候咱们国家将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我期待能亲眼看到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