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爽秋高,杜连长80岁了。我们回到他曾经带领我们来到的这个地方——四川广汉,为他祝寿。
老首长叫杜吉高,我们始终称他“杜连长”。那是因为,1972年12月,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就是连长,我们就这样称呼他。48年过去了,世事沧桑,云烟过往。如今80岁的他,慈眉善目,轻言细语。但在我们心中,他依然是那个军姿挺拔,军容严整,军威虎虎,既大声武气、敢批评、严要求,又善解人意、循循善诱的杜连长。
踏上广汉的土地,近50年前的往事,涌上心头。那是我们到达广汉的第一天晚上,几十辆解放牌汽车齐集广汉火车站,申字车牌,锃蓝瓦亮,只听杜连长一声令下,便载着我们浩浩荡荡开进广汉城去;那是一连两百多新兵在广汉五七中学操场上,听着杜连长的口令,走齐步,踢正步,学瞄准,练投弹,一夜两次紧急集合,那些摸爬滚打、极限训练的日子;还有新兵连全连240人,平均每人每天吃粮二斤四两,而惊动师长的纪录;更有那结束新兵训练时,杜连长一个一个宣布分配单位的关键时刻。
当然,最令我个人难忘的还是1972年在彭水参军的那段时间。
那年12月初,我从双鹤公社来到桑柘区参加体检,第一次见识到接兵首长杜吉高——一个威严、敦实、红脸的汉子。他是新兵连长,驻在区上桑柘坪,要征一个排的兵。那时候,大招工已经过了,我们大都处在困境之中。1969年和我一起来到这里的4名同学,当时便只剩我一个人还在农村。
后来,我得知杜连长来自四川邛崃,出身农家,1962年入伍,在部队经历了多年的锤炼。他只是一个小干部,有着一颗宽厚、善良的心。是他,把我们带出了彭水,带出了那片旧日的穷山恶水,为我们低落的人生打开了通向光明的大门。我们这支队伍从彭水、涪陵乘船,要经过重庆转火车。杜连长体谅我们思亲之苦,专门叫人通知我们的家长,在重庆与我们见上了一面。
入伍之初,杜连长就对我们严格要求,敲打提醒,防患未然。记得是在从涪陵到重庆的大船上,他把我们专门弄来开了个会,告诫大家:当兵不易,机会难得,一定要听招呼啊,千万不要搞出什么事情来。真是用心良苦!
杜连长的善举还不止于此。我们那个部队是从事核武器研制的部队,1971年由工改而成。1972年第一次征兵,对基本兵的要求自然是很高的。我和万大果、陈文雨、胡家路,一当兵就被任命为新兵连的班长、副班长,委以重任,交付重担。这可是最大的信任啊!我们的文化低,还不到初中毕业水平,当然搞不了“核”。但杜连长自有安排。新兵训练结束后,他把万大果、高明清、郑宁分到警通连,当文书、搞报务、管伙食;把我和陈文雨、伍淇元、许增经派去学开汽车,把邹荣胜派去师部放电影,把胡家路、王全意派到营建指挥部搞管理,把何德麟、颜泽荣派到科研队工作,把徐柏树派到修理营,让我们都实实在在地学了一门手艺。正是从这里开始,我们走上了真正意义上的职业生涯。
这么多年来,大家都没有辜负连长的栽培,没有跑路掉队。所以,我们感念他的恩情,感恩他是一个善良的人,感恩他那颗博大的心。
就我们家来说,与杜连长还多一重缘分。1972年,我父亲在关押6年多以后,终于从“牛棚”里放出,便到彭水看望情绪低落的我。在从涪陵到彭水的船上,刚好遇上了前来接兵的杜连长。当他知道是因为父亲的“问题”而让我两次公社推荐但两次招工不成,至今仍一个人滞留于马家寨的情况时,深表同情。当年我报名参军,再得公社推荐,杜连长又恰好在我们桑柘区接兵。我能得他的批准,如愿以偿,与他和家父的同船之谊、他对我家不幸的仗义,不无关系。由于这份渊源,杜连长与家父也成为朋友。几十年来,他凡到重庆公差私游,都要专门到家看望我父亲,相见甚欢。
每每想到这些,总是情不自禁,心怀感佩,发乎于心,遂成一联:
吉德播黔州 暖心怜只影 敢忘舟行多提点
高怀尊伯乐 夕照映西川 更期寿考比岷峨
真个是,杜连,吉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