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清理衣橱,准备过冬前来一番断舍离,脑海里突然蹦出一句话:曾经深爱过。这句话实实在在是对衣服说的。转瞬还是觉得不妥,容易搞出“微言大义”来。实际上,我有些吃惊,衣橱里的衣服竟然多得出乎意料。
我对穿着不太在意,在我近些年的想法里,最朴素的往往是最华丽的,最简单的往往是最时髦的,这似乎有些返璞归真,有些大彻大悟。当然,这样的念头决不会与生俱来。年轻的时候,自己不会那么想。人靠衣装,马靠鞍装,服装和举止不能造就一个人,但也会极大地改善一个人。买衣服的快乐,不仅女孩子感受得深刻,男人也会在物质享受中得到掌控感和满足感。
让我吃惊的不仅是多,还有两个原因,一是曾经的衣服颜色竟然那么鲜艳,二是放在一边那么久,居然也没影响日常生活。这种吃惊,在于对比。这些年,我基本是一袭素衣:深色外套,白色衬衣。这样的穿着稳重大气、落落大方。久了,也慢慢习惯了,慢慢疏于打理,依然一身素色。
一看曾经的衣服,有些纳闷:居然有红得发紫的T恤,有花里胡哨的衬衣,还有五花八门的内衣……这实在让人有些尴尬,但这曾经是自己最喜欢的。我买衣服,一般不会让人代劳,始于颜值,忠于感觉,受不得半点将就。
年轻的时候怎会喜欢这样花里胡哨的衣服?是不是骨子深处,饱含一种张扬和叛逆?我自己不敢轻易否定。
人在年轻的时候,免不了有些傲娇和夸张,甚至有一些乖张和戾气,但是,这样的缺陷,只有历经,才能反省,只有反省,才能自知。比如伟大如杜甫,也曾无比“豪放”过。杜甫曾经写了一首诗,里面有我们烂熟于心的一句: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我曾以为是他表扬别人,原来是杜甫在对韦左丞推荐自己。他在《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中说:甫昔少年日,早充观国宾。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赋料扬雄敌,诗看子建亲。李邕求识面,王翰愿卜邻。自谓颇挺出,立登要路津。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这牛皮吹得实在过分,如果现在有人这样标榜自己,肯定会被人误认是疯子。
话题扯得有些远。我有些纳闷的是,曾经那么艳丽夸张的衣服我是怎么喜欢上的呢?是不是我也曾想如此率真自信,只不过杜甫用诗,我用了买衣服这种俗气的方式?
我相信,每一次购买,都是一次选择,每一次选择,都是心甘情愿。如此说来,衣服就不仅是衣服,折射的是穿衣人的品位和内涵。衣服和人,应该是彼此成全。衣服给人能量,人给衣服标签。正如,“你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和谁在一起。”
不能不把旧衣服扔掉了。有一种断舍离的悲壮。之所以悲壮,是每一件衣服的背后,都浓缩了一段光阴,或多或少有些故事,那些不能言说的背后,实则是一些秘密,不足为外人道也。但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有人说,断舍离提倡的是一种为生活做减法的理念,通过不断审视内省和决断,从而修炼心境、脱离囤物的固执心态。有一天看书,见到一段话,非常适合作为断舍离原因的注脚。作者说,我们需要一种空杯和清零的心态,叩问自己的心门,我们真的需要这么多东西吗?我们在拥有物质的同时,是否也已经被物质拥有,被它操控了呢?
一瞬间醍醐灌顶。
断舍离的不是扔掉物品,而是理念的清理和重塑。丢掉的,是一直以来没有被自己察觉的定式思维。没有舍,哪有得?没有破,哪有立?没有放手,哪有放心?
于是一狠心,丢了两大箱。我把衣物放在垃圾桶旁边,转身而去,不忍目视,我生怕会流泪。曾经那么贴身的东西,那么悄然发现的欢喜,竟然被我狠狠地抛弃。
无比怅然中,我知道,确实是它们不适合“四十不惑”了。
曾经的山盟海誓海枯石烂,绝对不能说是虚情假意一派胡言,绝对不能否认,曾经有过无比的真诚和热恋!说爱的那一个瞬间,肯定有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