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难发现,欧洲画作中云彩19世纪的风格和18世纪的截然不同。其结构更加丰富,卷云在翻滚的积云上飞舞,层云在低处盘旋。这是因为1802年英国的阿斯克西斯学会收到一篇论文,论文的作者是一位职业药剂师。在经过数年时间观测伦敦的天空后,自学成才的卢克·霍华德(Luke Howard,1772~1864),从云彩变化的形状中总结出云的模式,并且在论文中提出对云进行分类的必要性。他写道:“为使气象学家能够将分析的关键应用于他人的经验,并简洁精确地记录自己的经验,或许可以引入一个系统的命名法。”这个说法礼貌而谦逊。由此人们开始对云进行分类研究。其用以命名类型的三个拉丁词语——卷云(cirrus)、积云(cumulus)和层云(stratus)——沿用至今。
在霍华德去世150周年之后,伦敦的科学博物馆在一个陈列柜中展示了他的部分研究工具和艺术作品。彼时,他的盛名早已从成功的商人、药剂师变成“气象学之父”,其影响力也从科学领域延伸到艺术领域,激发并影响了从约翰·康斯太勃尔(John Constable,1776~1837)到特纳(J. M. W. Turner,1775~1851)的艺术创作。
与霍华德同时代的约翰·康斯太勃尔以强有力的云上风景回应着这种关联性。在1821年和1822年间,他创作了大量以云和天空为主体的油画速写,并为创作每一幅画时的气象条件写下日记。他下笔又快又精确,尽可能接近实物。1822年10月7日,他告诉朋友约翰·费希尔(John Fisher),他最近对“一大片天空进行了大约50次的研究”。
作为最早在户外以油彩作画的艺术家之一,康斯太勃尔的创作真实而直接。站在风景之中,眼睛看到什么,便画什么。他的关注点则始终在于风吹过天空时云层的形态。
虽然妻子在养病,画家则在大自然中,在等待与陪伴中体验着强大的平静和执着。而他选择这样做,是因为他认为一幅好的作品,应该画真实的生活,而不仅仅是在想象中创作。
如今,有一些具体的创作时间也无从查起,有些画已遗失了。康斯太勃尔或许不曾想到,自己对云的无尽热情,也为后世的艺术史学领域留下了无尽的研究课题。寻找,考据,对比,让遗落的碎片相互关联而彼此照亮,是令人兴奋的事。
然而,正如艺术馆收藏作品,画家收集云层,收集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或许是为了安慰,英国赏云协会的创立者加文·普雷特-平尼(Gavin Pretor-Pinney)一再强调,“收集东西并不等于要拥有它。你甚至也不用去想如何抓住它。你要做的,只是去看,去记录。”
2017年的世界气象日,世界气象组织(WMO)正式确认了一种新的云彩类型——糙面云,作为波状云向极端、混乱、无序发展的罕见特例。这是由赏云协会提出的,正如两个世纪以前,卢克·霍华德向阿斯克西斯学会提出的一样,人类的欲望从未止于凝视。如果不能代替大自然创造云,借由一种新的命名方式,创造一种新的描述语言和观看角度,也不妨是伟大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