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阳光温和安详,把秋日描绘成一幅静美宁和的风景画。
回乡的鞋跟在山间青石板路上踏出脆脆的回响。行到山间,到处都有溪流缀珠成帘,滴答声像背景音乐伴人行路;两边暗绿的高山一重连着一重,像巨幅的水墨画屏风,有意把村庄与外界隔绝开来,仿佛要努力抬起头,才能看见更明亮的天;四处弥漫着溪水与青草的香气,深吸一口百脉通畅。
山路时陡时平,时宽时窄,蜿蜒向下,极目望去,只觉得前方朦朦胧胧,晕着一团亮光。待走近一看,一方田野,欢呼着:是的,是到家了!
走出明艳好动的夏季,农人们着单衣,悠闲地咬着烟斗在田坎蹲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品着这凉凉的秋意。落叶轻飘,如黄蝶亲吻泥土。张开双臂品味着秋风恻恻轻寒,仿佛自己在悄悄给季节脱着绚烂的外衣。芦花开了,蝉虫低鸣,在石桌上摆两个茶碗,心境一片空明。山腰的枫树,用阳光般火红的颜色温暖着归家者疲惫的眼睛。
田间地头,青苗次第泛黄,丰满得弯下腰去。农妇们取下篱笆上冷白的弯镰,走向稻香扑鼻的原野,揣满喜悦割下沉甸甸的日历。大都市是璀璨阳光的世界,光太强,人也太忙,生活的颜色交错得分不出,像一道红一道黄争着辉映的霓虹灯光,夺目却难免刺眼;而故乡的映象是质朴的雅致:落日挂得远远,松针如墨绿的大花,村落像写生的静物,周遭的风景不风骚不招摇,如潺潺流水的慢歌行板,一切都镀上了一层从容不迫、率性而为的色彩。回乡的路上,无论心情怎样的烦闷,思绪怎样的混乱,在脚踏乡土的此刻,静谧清欢。
多待几日,农妇的笑声远去,只留下稻草人披着蓑衣守护土地。雨丝开始扇动翅膀轻盈飞翔了。雾气氤氲,更使门前的小河谷添了韵味,有“犹抱琵琶半遮面”娇羞之感。看习惯了城市里浩荡荡、浑滔滔的江海,再见到家乡清凌凌、绿莹莹的河流,真觉得时光散漫、身子慵懒。
一场秋雨一场凉。进入深秋,天高云淡,山峦幽远,群雁南飞,雨珠在凋蔽的荷塘里叮咚作歌,秋的清、秋的静、秋的色、秋的味都到了极致。天涯孤旅的游子,心中那种叫种乡愁的东西,也在秋雨的滋润下悄悄地蔓延开来。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岁月更替到这个季节,游子们心里或许都在思念:曾经沧海,他乡再好也难比故乡呀!菊黄蟹肥,家乡的金针菜满畈满垄了吧?空旷的田野里又该有孩童在欢天喜地地捕雀?炊烟里又飘满了新米的清香?灯下的老母亲,一定又架着老花镜为自己缝补过冬的棉袄了。
于是,秋的韵味又多了一种:期盼。